湛离心下已然明白,做这事之人必是不会留了什么把柄线索,查也无用,反弄得后宫人心惶惶不得安宁,那谋划之人倘或担忧事发爆漏,狗急跳墙,再起杀心,岂不令元华再陷险境。而有胆子做此事的人,除了察绪静还能有谁?趟或要办她,何须再费时间查。
湛离是善于谋久远的人,他想要对付察绪静并不是难事。早在湛继位不久,就有曾受自己宠幸过的嫔妃前来告状,贤妃察绪氏嚣张跋扈欺压各宫嫔妃,逼迫受宠幸妃子喝下避孕汤,企图谋害皇嗣。
湛离封闭了消息并处置了告状嫔妃,自此后宫内外见得告密者如此下场,再无人敢招惹察绪氏,那察绪氏更是更加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当时湛离不想后宫如此不堪传闻,皇后从不过问后宫之事,他也需要一个强势的人来震慑后宫,至于子嗣,皇家子嗣乃国家大事,这第一个出生的皇子必定得是将来位高权重的太子方可避免因权利带来的自相残杀,而自己并未考虑好有哪种势力产生太子之选,正好借察绪氏之手来摆平不必要的麻烦,但湛离早已派暗线监视她,收集她所有罪证,将来如若无事这些他都当不知道,如若她权利过大任性妄为,若行处置便有了罪证把柄。
而今,贵妃与皇后不和,竟到了胆敢谋害皇后的地步。元华是断断不会让步的,若放任下去,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整个后宫不得安宁。
“娘娘,娘娘,皇上来了。”樱翠满脸喜色进来禀告。
“皇上,臣妾给皇上请安。”察绪静心中大喜,皇上终是心疼自己来看望自己了。
“你们都出去伺候,不许人进来。”湛离把丫鬟支走。
“皇上,您请坐,臣妾给你沏茶。”
“跪下。”
“皇上,皇上您这是何意,臣妾不知犯了何罪?”
“朕叫你跪下!”湛离沉声喝道。
察绪静被吓到,赶紧跪地不敢抬头。
“察绪氏,你可知罪?”
“臣妾愚钝,不知犯了何罪,请皇上明示。”
“朕最讨厌被欺骗,关于欺压各宫嫔妃,谋害皇家子嗣,你最好给朕一一讲清楚。”
“臣妾不敢,不知皇上听信了谁的谣言陷害臣妾,臣妾从未做过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那你是觉得朕无能昏聩不辨是非冤枉你了,在你眼中朕是如此愚蠢之人吗,没有真凭实据朕会过来找你吗?朕现在给你机会自首是看在察绪将军的份上,老将军一世为将为大暄立了不少功劳,朕对你一忍再忍,没想到你变本加厉从不加悔改。”
“皇上,臣妾冤枉,望皇上明察,还——”
“住口!还在狡辩,你从不肯相信别人,所有事都假手于你从娘家带来的樱翠去做,樱翠是你的丫鬟不错,但你别忘了,朕是大暄皇帝,朕才是这天下所有人的第一主子,你的丫鬟不算愚钝这些道理还是懂的,你所做的一切尤其是逼受宠妃子喝下避孕汤之事她桩桩件件一字不漏都已如实禀告朕,朕忍你已经很久了。”
“皇上,皇上,臣妾罪该万死!臣妾只是太过爱慕皇上才会做下如此糊涂之事,臣妾——”察绪静觉得晴天霹雳,如坠冰窟,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俱在皇上眼下,如今滔天大罪,自己是死一百回都不够的,还要牵连家族受难。
“朕不想听你说这些,原本看在察绪将军于国有功的份上,朕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在意。可如今,没想到,你竟如此大胆,胆敢谋害皇后。朕断断容不得你了。”
“臣妾冤枉,臣妾不知道皇上说的谋害皇后是——”
“闭嘴,你的罪名何止一百条,有没有谋害皇后朕不需要证据,你也不需要解释。”
“皇上,竟偏袒皇后至此吗?皇后推臣妾入河难道不是心肠歹毒置臣妾于死地吗?皇上就不为臣妾做主吗?那皇后眼里根本没有皇上,甚至把皇上当做杀父仇人,他日加以谋害也未可知,可我,我心里眼里只有皇上,皇上为何,为了她要来置臣妾的罪。皇上,这不公平!”
“朕不想听你在此怨怼皇后,如今你有两条路选择,第一,朕将你罪昭告天下,谋害皇嗣,诛九族。
“皇上,皇上,臣妾一族,为您立下汗马功劳,您怎忍心如此?皇上饶命,臣妾知道错了,此事全都是臣妾一个人的错,求惩罚臣妾一人,求皇上给父亲一条生路。”察绪静哭着磕头。
“你犯下如此死罪,万死不惜,但朕念在察绪一族世代功劳份上,若此事公开,必将牵连察绪将军,使得察绪将军无法为国效力,朕必痛失爱将,得不偿失。因此,朕给你第二条路,给朕好好待在晴宁宫,闭嘴,慎行,像不复存在一样的在晴宁宫给朕闭门思过,不得再惹出任何事端,若朕再从任何人任何处听到关于你的任何争议,新错旧错朕一起算。”
“臣妾不敢,臣妾必定好好反省思过,皇上圣恩,谢皇上饶臣妾不死,饶臣妾全家不死。”湛离不断磕头声泪俱下的察绪静,扶起她,一字一句的说,
“记住今天朕说的话,千万不要再招惹任何是非。”
察绪氏虽跋扈,但毕竟是将门之女,牵扯到家族之事是必不敢再胡来的。再不影响朝廷大局的情况下这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保全了贤妃名声不至于后宫流言四起,避免了察绪将军受牵连,制止了她对其他嫔妃的迫害,也断绝了她与皇后的任何接触。对她,对察绪一族,对整个后宫宁静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湛离走后,察绪静瘫坐在地上心如死灰,樱翠进来时,她犹如见鬼一样,害怕的躲开。自古多情总被无情恼,情深不寿,果然如此。想自己对皇上一往情深,为了得到皇上的爱,排除异己,到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这种手段对于湛离是十分平常,对人对事隐忍,选择最恰当的时候加以利用。自认为这世上的人只要有缺点弱点,就没有自己对付不了的人。可自从遇上了元华,好像开始不受控起来,元华有很多缺点,也有很多弱点,更有许多把柄,但自己好像就是常常拿她没有办法,元华脾气上来的时候什么都不在乎,好像这世上的所有人所有事都与自己无关。可心情好起来这一草一木好像都能让她高兴,湛离从小到大接触的人里,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这两日的元华仿佛丢了魂似的,时常发愣。大桃小桃都以为她是被前两日吓着了。其实她只是在回想罢了。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几乎把前世都忘了,从不刻意想起。今日再一次经历生死,元华开始回忆自己这两世过的每一天。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有时候,她自己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她也会有些怀念上一世的日子,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以遇见各种各样比她还要奇怪的人,可以寂寞的时候坐在画廊里看看妈妈留下来的遗作。而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她,她的普通平凡的想法在别人看来都是伤风败俗为纲乱纪的胡言乱语。元华是一个异类,上一世许多异类中的一个,这一世唯一的一个。
湛离又过来看元华,“她今日如何了?”
“回禀皇上,皇后这两日总也不说话,坐在那里总出神,可能是前两日被吓到了。”小桃回道。
湛离看着坐在窗前看花愣神的元华,被吓着了?元华怎么可能被吓着?她经历过的死亡比常人多出许多,一向是胆子比谁大,这样的事情若放在别的女子身上,或许会被吓着,可元华,他是疑惑的,许是再胆大的女子终究是女子?
“你一个人在这里作甚?”湛离走到元华的面前
“看花。顺带想想,是谁要谋害我。”
“你不必多想了,我已查明谋害你的人,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如此便多谢了。”
“你就不好奇是谁害的你?朕如何处置了?”
“知道太多徒增烦恼,俗话不是说了吗,难得糊涂。你不是说了都已经处置了,我还受累打听做什么。”元华站了起来,“还不如我去吃点东西呢。”
湛离不解,当初只为了一只狗,便闹得厉害连带着他都被踢了一脚,如今自己险些被害,她反而竟然无事般不追究了。
其实元华心下大约明白,要杀她的左不过是些爱慕湛离,记恨这个后位的人,十有八九是那察绪氏为了报上次推他入湖之事。其实与自己毫无干系,本是这些女人与湛离之间的事情,既然湛离已经处置好了,又何必在意。每个人的心内都有自己的魔障,各自为战罢了。况且她近日沉浸在自己突然不期而至的情绪当中不可自拔,哪有闲心情去管别人。她本未打算在这后宫呆一辈子,又何必卷入她们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