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华占在高台上望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片,感慨着物是人非。下面有很多面孔是认识的,大将军段益之子段望东、尤府尤岭、尤墨文,都是从小认识的,元华只要有机会出宫这几个人那就是保镖兼钱袋。而今一年而已,沧海桑田,台下的小伙伴早已不是从前可以随意打闹的人了,年纪轻轻的他们看起来和他们爹没什么区别,一样的低眉顺眼,一样的面无表情。一道一道的拜天,元华感觉腰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神灵真不是好伺候的,供奉香炉、蜡台、花瓶、香筒、果盘、净盂,完了刀剑器,玉如意,金银,一道一道又一道,元华还好,湛离还要每道祭拜都致辞,求保佑之类的,真不知道那么多话他怎么背下来的。。。
终于在元华累瘫掉之前,这场声势浩大的祭神典,终于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皇帝赐宴,其实元华累的根本就不想吃饭了,无奈不可缺席!
席间,元华默默吃饭,暗暗想着待会找个身体不舒服之类的借口提前走人。
湛离突然提到“金科状元今日可来了?“
尤墨文大概没想到皇上会突然提到自己,起身答道:“臣在”
“爱卿小小年纪才情出众,日后多加磨炼必成我栋梁之才,尤大人不愧书香世家教导有方”
“皇上谬赞”
“墨文,既有如此才华想必必有许多姑娘仰慕,不知爱卿可曾婚配?”
元华惊的差点喷出饭来,扭头看了眼大桃。尤墨文喜欢大桃是华清殿众所周知的秘密了,当年尤墨文还是十一二岁的愣头小子的时候,有一次,从树上摘李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下来,附近没人,大桃就背着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墨文,一路跑到太医院。虽然也不是什么大伤,但自此,墨文见到大桃时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总是低头脸红,加上元华个挑事的总开他俩玩笑,说要求父皇给两个人赐婚,大桃比墨文大两三岁,总把墨文当弟弟看,一脸严肃的说着公主不可乱开玩笑,时间长了,也懒得去辩驳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桃也开始红着脸对墨文躲躲闪闪的,用元华的话说俩人处于恋爱关系中最美好的暧昧期,可这美好没持续几年就被突如其来的战争结束了,大周被灭,皇宫再也不是他们随意出入的地方,这次,是事变后,大桃和墨文第一次见面。可听湛离的意思,好像要为墨文赐婚。这对苦命鸳鸯还没正式开始就要结束了吗?
尤墨文果然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爹已经代他开口了,“回皇上,犬子一心读书,不曾婚配”
元华正不知道说什么好,突然尤墨文腾的一声走向前去,跪向皇上,“回禀皇上,臣有心上之人,然多年来一直未敢表露心迹,借此机会,恳请皇上成全。”
元华大惊,偷看了眼湛离,但湛离依旧面无表情,“既如此,不知是何人幸得尤公子垂青啊?”
尤墨文抬头,起身,径直走向元华和大桃的方向,元华很是震惊,从小被捉弄得面红耳赤的楞小子,今天哪来的勇气,大桃更是不知所措的强装镇定着。
墨文走到大桃面前照着元华以前开玩笑教的,单膝跪了下来,从怀里掏出一颗鸭蛋大的夜明珠,“我找到了世上最大的夜明珠,你能嫁给我吗?”
这是以前元华开玩笑的话,当时蜀国进贡的夜明珠赏给了元华,元华拿着珠子说,这个不够大,墨文却说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夜明珠了,世上有比这更大的吗?元华鄙视的看着他说,井底之蛙.大桃说,这个已经很大很好看了,
“所以你俩眼光一致天生一对啊,要不这个给你们做定情信物?”
“公主你又乱开玩笑了,奴婢还是等着看更大的吧!奴婢下去给公主准备点心去了.”
“我们桃子姐姐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哈”
现如今,尤墨文竟然敢大庭广众之下表白,还记得以前几个人开的玩笑话,竟真的带来了一棵比那时更大的一颗夜明珠来。更让人心惊的是,此物尤莫文必是时时带在身上,时时等待时机的,否则怎么会如此之巧?真的是惊着元华了,这真的还是当年那个经常被她捉弄的面红耳赤的腼腆少年吗?
元华看了眼大桃,眼微红,手颤抖,不知所错的站在那里,元华对大桃的了解,她可能不会轻易接受尤墨文,尤其是现在这种时候,自己亲妹妹和皇后在这个皇宫无依无靠无人照顾,最重要的是,她身份卑微,怎么配的起尤府的少爷啊,
大桃打定主意扑通一声也朝墨文跪了下来,“尤大人垂怜,奴婢万不敢当,奴婢——”
“这个珠子真好看,尤大人哪里得到的?”元华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她与这姐妹二人自小一起长大,她们陪伴着自己度过了这时间的漫长无聊时光,自己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大桃拒绝她此生的幸福,不等大桃拒接,先打断再说,这关系到大桃一生的幸福不能就这么仓促的决定了。
“回禀皇后娘娘,臣去年去竺郡时——”
“起来答话吧,大桃去给本宫换杯热茶。”
“奴婢遵命”,大桃起身,颤颤巍巍的退下了。
“回皇后,臣去年去竺郡时无意中从村野孩童那里看到竟是一颗硕大的夜明珠。臣便收藏了起来”
“恩,不错,竺郡那里好吗,气候如何,听说那里的冬天都不会下雪非常温暖”
“那里是比京都炎热许多,不过那里蚊虫较多并不比京都舒适”
“尤爱卿游历名山大川,了解风俗民情,甚好”
“皇上过奖”
接下来朝臣附和,一片祥和好像刚才的事情不曾发生过.
元华呆了一会便借口身体不适走了.
回到华清殿,元华和小桃找到大桃,“姐姐,你怎么”
“奴婢自小失去双亲与小桃一起被卖入宫,承蒙皇后抬爱,在华清殿已十年有余,奴婢在这世上除了小桃没有其他亲人,除了皇后没有其他主子,能跟在皇后身边是奴婢最大的福气,这十余年奴婢每天都觉得一定是老天保佑才可以过的如此舒心,奴婢不想离开这里,万望皇后不要让奴婢离开这里。”大桃跪在地上一字一泪,元华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说浑身难受要洗澡让她下去准备了。
元华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些年大桃和墨文两心相悦,奈何身份差异,加上大桃根本不放心小桃和自己,她怎么能安心自己去出嫁呢,元华心想得怎么和大桃说清楚不可妄自菲薄这句话的意思呢,怎么才能让她进入尤府后不会自卑自怜呢?
刚来华清殿时候大桃也是这个样子,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完全不像小桃天真烂漫过了不久就受元华的影响变成疯丫头一个,这么些年大桃还是十年如一日的小心谨慎的照顾着自己,元华一直觉得她颇有婉娘的影子,婉娘像她这个世界的亲娘,大桃像她的亲姐姐。婉娘背叛了她,幸亏还有大桃。元华想让大桃幸福。
元华决定,要私下里先找尤墨文谈谈,看看墨文家里是什么态度,问问墨文有没有什么办法苦思冥想怎么才能说服大桃,元华突然想起,今天的始作俑者,是湛离,湛离先提起墨文是否婚配的。湛离是那种事情全部成熟了才会做决定的人,当年不就是一触而发袭击大周,一个多月就灭了大周吗,这之前谁知道他为了他的父皇报仇准备多久了?今日宴席他绝对不是随意一提,一定是先有了什么想法,想尤府和谁联姻,谁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样的话,哪里轮到大桃选择什么。。。
元华想来想去,肯定是和自己的婚姻一样,想加强原大周旧属和暄国臣子情感,巩固朝廷防止内乱。她突然之间觉得很生气,牺牲了自己一个还不够,还要自己身边的人陆陆续续的为他的大暄国做贡献?!
元华怒气冲天的走向湛离的书房。
林云中在外拦着,“皇后,皇上正在处理国事,请皇后稍作等候”,元华才不听,推门而入,“打扰皇上了,臣妾有事相求,”“皇上、皇上您听见了吗,臣妾有事相求!”元华看着面无表情的湛离心中来气,
“何事?”
“请皇上为大桃和尤墨文赐婚。”
。。。
沉默许久,没有回应,元华又说一遍
“请皇上为大桃和尤墨文赐婚。”
“你不是看见了吗,你的丫鬟并不愿意嫁给他。你不是最讨厌强人所难的吗”
“那是——”元华气结,跟你说了你这冷血动物也不懂。瞬间怼不上了,内部矛盾没解决好自己怎么就莽莽撞撞的跑外部敌人这来了,冲动是魔鬼。元华冷静下来,这个时候不能得罪他。“反正他们俩是天生一对,还望皇上千万不要棒打鸳鸯。”湛离抬起头来看着元华,一副理直气壮却又说不出来什么的样子,觉得好笑。元华对上湛离的眼神,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只得不甘示弱的对上,气氛有些尴尬,湛离也认真起来,看着她,眼神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不怕你瞪死你瞪死你瞪死你瞪死你。。。”元华瞪着湛离心里默念,过了一会,元华眼睛生疼,实在坚持不住了,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皇上早些休息,臣妾告退。”
元华说完便溜了,出来方使劲揉了揉眼睛,“神经病!”
湛离看着元华突然逃走的样子,觉得这个女人真的是个奇葩,为了一个奴婢竟然跑来找他发脾气。
尤氏家族是大周旺族,当初决定启用大周旧臣时,湛离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让满朝不分大周大暄,统一人心,全朝齐心为国效力才能使大暄正在强大,过去的恩怨湛离希望在自己这里彻底结束。尤府嫡长子尤岭性情温厚,奈何已经成婚,庶子尤墨文虽出身不好但才情出众,一表人才,又金榜题名,今日原本打算赐婚他和轩辕将军家掌声千金,谁知,竟然半路出来个丫鬟大桃。湛离这个红娘看来是当不成了,看元华今天这架势势必要为自己的丫鬟抢人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湛离开始很喜欢捉弄元华,看着她为了自己目的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来讨好自己,湛离从小到大见到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的,不管是敬畏他的觊觎他的巴结他的,表面上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所有人像是带了同一个面具,只有元华不一样,高兴的元华,生气的元华,抖机灵的元华,捉弄人的元华,笑的元华,哭的元华,每一天的元华抖是不一样的都是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