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州知县还未听完,就面色狠戾地一拍惊堂木,喝道:“大胆刁民,你怎会有如此贵重的皮毛,定是偷窃所得。”
朱盛唐见状当即上前答话道:“明府,那件皮衣是我送给马俊雄的。当初我不慎落水,是马俊雄下河救我,那件皮衣是我表达的谢意。”
“原来是孔阳你的皮衣啊。”延州知县听闻是朱盛唐的皮衣,面色缓和下来。
对着马俊雄说道:“你继续说吧。”
“是,大老爷。”马俊雄又接着陈述案情。
我到了那个豪商家,他说现银不够,让我到厢房喝茶等候,他去钱庄兑银子。我等了两顿饭的功夫,那个豪客回来,把剩余的银子给了我,我就揣着银子往家赶。
还没到家,那个豪客就带着家奴领着官差把我给拿了,说我逼死了人命,我到现在都糊涂着呢,我什么也没干啊。
延州知县听到这里,也是一头雾水,他是被朱盛唐递上的拜帖惊动的,对这个案子也是毫不知情。
此时他一拍惊堂木,对着差役道:“带苦主上堂。”
那个陷害马俊雄的豪商,腆着滚圆的肚子,跟球似的一路滚上了大堂。
“大老爷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那可怜的侍女小环才十三岁啊!就被这个禽兽给强暴了,她小小年纪不堪受辱,在井边哭诉后就投井自尽了,我们拦都没拦住,捞起来就没气了。”那个豪商一上堂就哭天抹泪的嚎上了。
延州知县一拍惊堂木,问道:“你所说可是实情?”
“禀告大老爷,我说的句句属实,我只恨怎么会让小环去伺候那个禽兽啊!”那个豪商说着就要去厮打马俊雄。
延州知县一拍惊堂木,对着豪商喝道:“大胆,再敢扰乱公堂棍棒伺候。”
“大老爷,小的不敢了,小的没有对大老爷不敬的意思,只是心中太气愤了。可怜的小环尸身还停在县衙仵作那里,请大老爷发回尸身,我也好让小环入土为安。”那个豪商乖乖地跪好回话,不敢乱动了。
“传仵作。”知县这次竟然没拍惊堂木,直接发话。
“大人,属下已用过银针探喉,未发现中毒迹象。尸身上有些瘀伤、抓痕,腹中有大量积水,指甲缝里有残存绿苔,与井壁绿苔相符,属下判断为溺水而亡,是否自杀,还请大老爷判定。”仵作面无表情的禀报案情。
“恩!人证物证具在,来人啊!将人犯压入死囚牢,秋后开刀问斩。”延州知县一拍惊堂木,大声宣布。
“啊!我冤枉啊!秀才公,是李师爷他们害我啊!你救救我吧!”马俊雄见还是这样的结果,当即就急了,对着朱盛唐喊了起来。
朱盛唐听闻马骏雄提到李师爷,心中一动,稍一回忆,发现这个豪客富商就是当初在祭台上与崔道士耳语的人。
他连忙上前把马骏雄安抚住,然后对着知县一拱手,说道:“明府,学生看此事另有蹊跷。还请大人详查。”
“人证物证具在,还待如何详查?本官念你打井有功,不与你计较。如果再胡搅蛮缠别怪本官不客气。”
“明府,学生自幼饱读诗书,对宋慈所著《洗冤集录》多有感悟,我想当堂验尸,请大人成全。”朱盛唐在大堂之上,一躬到地。
县令见朱盛唐长躬不起,思量着宁负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这朱孔阳十五岁就中了秀才,奇技巧淫也颇有涉猎。以后要是中举甚至金榜题名,岂不是前途不可限量。所以也不愿意驳朱盛唐的面子,就点头应允了。
仵作愤愤不平的去了偏堂,使人把小环的尸身抬到了大堂之上。
“朱秀才,你看吧!别怪我没提醒你,旁边有鹿皮手套,中了尸毒可就没救了,这活计不是看几本书就能玩转的。”仵作带着很大的怨气,冲着朱盛唐叮嘱了一番。
朱盛唐知道,自己要求验尸,是对仵作的不尊敬,无意中得罪了他,倒也不在意他的态度。
朱盛唐从来也没有近距离观察过尸体,更别说验尸了。此时真是有点腿肚子转筋的感觉。但是他相信马俊雄,而且如果是李师爷他们陷害的话,那么此事还是因他而起,他现在是责无旁贷的。
朱盛唐现在能依仗的,就是比现在的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多看了十几年电影和电视。他回忆着电视剧里的情节硬着头皮上了。
朱盛唐带上鹿皮手套乱摁了半天,旁边的仵作看着好笑,说道:“朱小秀才,你这是干啥呢?验尸无外乎验眼、验口鼻、验喉、验腹、验手脚。你这四处乱按是什么道理。”
朱盛唐是真不懂验尸,但是他在电视剧里记住了一个情节,那就是溺死的人,肺部会发生水性肺气肿,肺脏膨大,表面会有肋骨压痕和淡红色出血斑点。如果是死后抛尸的绝无此现象。
朱盛唐通过按压,发现死者只是腹部增大,胸部并无膨大现象,再加上对马俊雄的信任,他判断这是个利用死后投尸所设的圈套。
而且凶手是老手,故意在死者口中灌水,还用死者的手指抓挠井壁,连仵作都欺骗过去了。
朱盛唐检查好尸体,顾不上仵作在一旁冷嘲热讽,连忙对县令说道:“明府,我已经检查好了,我判断此女是死后被投入水中,决不会是投井自尽的。此事当和马俊雄没有关系。”
朱盛唐此话一出,大堂之上一片哗然,仵作当即反驳道:“你个秀才,不懂不要乱说。此女分明是溺水而亡的。”
知县见大堂之上一片混乱,一拍惊堂木,喝道:“肃静。”随后询问朱盛唐道:“你说是死后抛尸入水,可有凭证。”
朱盛唐脱掉鹿皮手套,一整衣冠,对着县令说道:“明府,此事非常明显,此女的腹部确有积水,但是应该是死后被灌入的,指甲缝隙有绿苔,也可以死后伪造。但是,死者的肺部却没有膨大,证明死者泡在水中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如果呼吸会吸入大量的水,致使肺部膨大。”
听闻朱盛唐说的这么专业,知县也没了主意,捻起胡子,沉思起来。
仵作见知县仿佛被说动了,也着了急,连忙上前说道:“谁说肺部没有膨大,也许这个孩子太小,肺膨胀了显不出来呢!”
朱盛唐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让步,上前一步逼近仵作说道:“那就开胸验肺,我们看个明白。”
听闻此言,那个豪商顿时惊慌失措,仿佛见了鬼似地。经验老道的县令当即就判定这个豪商心里有鬼,正准备对那个豪商进行恐吓,惊他说出实情。
就在此时,一个阴沉的声音,在外面传来:“荒谬!《大明律》规定,解剖尸身者,以残毁尸体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