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菜市口，十年如一日热闹非凡。
菜市口临着两条街，正是一个十字路口。中间空出来不小的一块地，平日里就是空着也没有什么人在上面摆摊。
菜市口往西走，临着最近的就是一处药房。药房外头，有皮匠铺子，明着打开门做的生意，是做鼓的，可暗地里，却有着另一个不常用的生意。
“那个？”皮匠铺子老板手里缝着东西，间歇抬头瞧了一眼来人，然后摇了摇头：“太碎了，这买卖不接。”
“价钱随便你出。”站在皮匠铺子老板面前的人，默默开口，说了一句。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略显尖细，可这时候听起来，却带着一丝沙哑。
皮匠铺子一听这话，心思也活络了起来。他又想了想早上瞧见的那个场景，顿时皱起了眉。
他抬头，嘬着牙花子，看着逆光站在他铺子门口的那个人：“价钱就是再高，也还是不好接啊。早上那个，可是五马分尸！身子都碎了，散得满地都是！这你说找都找不齐全的身子，我怎么给缝起来？”
是的。菜市口西边的皮匠铺子，明面上众人皆知是卖鼓的，可暗地里……同样众人皆知，是缝死人脑袋的。
菜市口这里，每年不知道要砍掉多少个脑袋，无论被砍的人身份如何，大半都还是有家人朋友的。身首异处，自然不好下葬，这皮匠铺子老板，便暗地里做上了这一门买卖——缝脑袋。
不要多少工夫，也用不了什么手艺，只不过将死人掉下来的脑袋揪起皮来粗略给缝回脖子上，这买卖便成了。
而且，做这个买卖，只要胆子大，便能赚不少的钱。拢共一人就这么一回，那尸体的家人正伤心欲绝呢，还不任由他狮子大开口？
面前声音略有沙哑的男人，此时微微抬了抬头。背面的阳光顺着他的脸撒了过来，让他半个面庞露了出来。
“这你不用担心，我手下有的是人，会将尸体哪怕任何一丁点儿肉沫都捡回来……只要你缝好，给她个全尸，这些银子，还有十份给你。”
说话的人，正是如今新上任的东厂总督，瘦了一大圈的程锦。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齐齐整整，半点瑕疵都没有，明显是今年新铸的金锭子一个，端正放在了皮匠铺子老板的面前。
看这金子的大小……起码得有个十两。
皮匠铺子老板心里狂跳，抬头又仔仔细细看了眼面前的男人，然后点了点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让我缝具皮囊呢。成嘞，您可得将货收齐整了，送我这里来。”
程锦点了点头，然后也不再说话，转身往外走去。
门外，一众衙役杂役，都正捧着水桶，仔细洗刷菜市口的血迹。
若不是今日，程锦都不知道，原来郑寒那个小小的身子里头，居然能藏住这么多的血……
程锦闭上眼，抬起头，一片黑暗之中，他脑子里浮现的全是不久之前的那副场景——触目惊心得让他恨不得立刻忘记。
他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见过死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