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林瑶和林云走出办公室。
作为之前那名老外来电的后续事宜的处理，林云提出让简雯帮忙回电话给老外。
这样的要求林瑶不好提，但是由林云来提却是合乎情理的。
简雯可不是林瑶这样的菜鸟，她也不会为这个难度级别的挑战而感到困扰。
简雯并未推拖，她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在林瑶的座机按下了回拨键，还特地打开了免提。
很快，电话那头响起了那名老外的声音，“Hello?”
简雯已酝酿好说辞，“Hello， this is Jane from Soaring Industry，I am calling for……”（你好，我是凌云实业的简，我打电话是为了……）
她自信满满地自我介绍完毕，然后静静等着对方的回复。
按照正常的商务流程，通电话的双方理应先作一番自我介绍，并说明打电话的用意，然后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目的就算达到了。
可惜电话那头的国际友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而且他的性子很急，语速很快，自顾自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
因为有高手在前面顶着，林瑶终于不那么紧张了，她觉得自己勉强能听出来个别单词，可是把这几个单词联系起来，她仍然不理解老外究竟想说啥。
事实上，包括简雯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听明白。
渐渐地，简雯也被老外带了节奏，她不断地、反复地说着：“Pardon?”（对不起）
“Excuse me?”（不好意思）
“Can you say it again?”（能再说一遍吗？）
结果，他们的沟通如同鸡同鸭讲一般，毫无进展，老外再次气愤地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骤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任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林瑶自忖，如果打电话的人是自己，她此刻应该会羞愤得无以复加。
毕竟她作为大学英语四级，已经因为听不懂老外的来电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若是作为专业英语八级也听不懂，那岂不是无地自容？
然而简雯的心理素质之强悍不是林瑶这个级别的菜鸟可以想象的。
简雯面上的表情不变，她用带着东北口音的普通话，云淡风轻地点评道：“那老外的英文说得忒差了。”
轰------
林瑶脆弱的心灵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种冲击比之前林云说要“好好调教”她时更甚。
******
下班后，林瑶并没有立刻离开公司，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仔仔细细地回忆了这个老外的先后两通电话。
林瑶自认英语不算太差，可是她为什么完全听不懂？而且不仅仅是她，公司里的六名业务员居然一个都没听懂！
这件事表面上令人匪夷所思，然而仔细分析的话，其实也能发现原因所在，而且原因是多方面的：
其一、太紧张。
由于前一次电话时，林瑶是第一次接到老外的电话，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再加上她对面坐着一位不苟言笑的专八高手。
极度紧张使得她的脑子像卡了壳似的，结果，她完全没有听出来对方说了什么。
其二、听不懂。
第二次电话时，因为有简雯在前面顶着，林瑶不慌了，所以她还是听出了个别单词的，只是她仍然不理解老外想要表达什么。
林瑶这时还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其他人也和她一样，没听懂。她不知道的是，就算老外用中文问这些问题，作为这个行业的菜鸟，她们照样懵比。
其三、听不清。
国际长途的通话质量有时不太稳定，譬如这名老外说话时偶然夹杂着“沙沙”的杂音。
老外是个急性子，说话像连珠炮似的，语速极快。而且老外说的英语口音很重，这就是简雯会说对方英语说得不好的原因。
……
其中最让林瑶印象深刻的，还是简雯对老外“英文说得忒差了”的评价。
设想一下，假如在刚才的情况下，评价老外英语说得不好的人是林瑶，那么大家都会觉得她是想用这个荒谬的理来逃避自身存在的问题。
又或许，大家会觉得她是在用这种极其拙劣，漏洞百出的方法拍某人马屁。
然后她们可能会一笑置之，也可能会直接嘲讽她一番，甚至可能哄堂大笑......总之，不会有人认同她。
当简雯说出这句话时，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专业英语八级应该是什么水平？
林瑶并不清楚，但她知道她所就读的三流大学里的英语老师里，很多都不是专八。
既然这个级别的高手已经说那老外的英语“忒差了”，那肯定是很差了。
这件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下了定论。
从简雯以及众人对待这件事的态度上，林瑶发现，如果实力高到一定程度，那么不论做什么，不论能否做成，她都会有足够的底气。
因为她听不懂的，别人也听不懂！
她做不到的事，别人更做不到！
这是成为高手，成为权威后才有资格拥有的自信。
林瑶从小就是个随遇而安的姑娘，她该上学的时候就上学，该考试的时候就考试。
尽管她对自己的要求很低，表现得也不怎么样，但是总有人比她要求更低，比她表现得更差。
因而她从不觉得自己或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更不知道野心是个什么东西。
现在情况不同了，林瑶成了凌云实业最弱的那一个，而她不想一直垫底！
没错，她依然是个没有野心的姑娘，但是她还要点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