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翻车这种用于从低处取水灌溉高处的工具,在汉代就已出现,魏晋时便普及,到了唐代就更厉害了,甚至由官方确立固定形制,大规模制造。
宁子承脸色发黑,感到很羞耻啊。
突然他灵机一动,问道:“老吴,我们庄子这里常有风么?”
一边询问,他已在纸上继续落笔,先画了一个梯形,代表田庄地图,又在翻车图上着笔,画了一个大大的风车,以连杆与翻车相连。
“风啊……有呢,有时大得很。”
其实,宁子承不问也知道,只是确认一下。
在后世,陕西地区有丰富的风能资源,陕西的一个县开发风力发电,年发电量可达百万千瓦时级别。
长安府及其周边地区,冬春以西北风为主,夏秋以东南风为主。
“这是风车,只要做得够大,就可以带动翻车转动,如果遇到风力不足,或者没有风的时候,也可以用牛来拉翻车。在这里……”
他在梯形的西北角,画了一个圈。
“翻车取水,用木槽引向田庄西北,就是现在的主宅旁边,掘一个蓄水池,把水储积起来,再从蓄水池东南开一条水渠穿过庄子,从庄子东南角流回太平水!”
他目测过,庄子南北落差顶多三米,翻车取水到这个高度不难。
而庄子西侧,也就是梯形平行线短的那一侧,大约不到四百米,做这么长的木槽子支撑在空中,导水到西北角的蓄水池,有一定难度,但也应该能做到。
而这样的设计不单可以蓄水、引流灌溉,开垦水田,那蓄水池中还可以养鱼啊!
他的脑洞已大开,如果田庄里多出一个养鱼的池塘,手表空间里是否也会出现?
若是手表空间也出现池塘,是不是也能养鱼?
空间里种植的农作物生长速度极为惊人,若是养鱼,是否也会有惊人的生长速度呢?
粮食值钱,可在长安府这种地方,水产品的价值更大!“出有车、食有鱼”可是士大夫的基本生活标准!
每一个想法,都令他激动!
老吴喃喃咂舌:“这,这可是大工程呢……”
宁子承大手一挥:“不要慌!我已经看过庄库,里面还有存下来的田租粮食,留着也没用,不如卖掉换成钱,先用来兴建水利!当然,还有盖新的主宅!”
这田庄原属于宁太夫人私产,按惯例每年收新租之前会派人来运走积累的田租粮食,她老人家又能吃几口粮,自然是发卖了变成银钱。
宁子承得这田庄是意外,宁太夫人给的想必也很仓促,恐怕都想不起来庄库里还有余粮。
宁子承就不信,那位偏心的老祖母能抹得开面子,特地派人来搬走这点粮食?
因此,他打算卖粮!
要知道他被“送”出宁国侯府时是带了一些银钱,却也不过银子不足百两、铜钱十几贯。
其中有一部分还是三姐宁清容让贴身丫头悄悄送给他的。
钱钱钱!
无论盖房子还是修水利,都需要钱!
“老吴,你带人清理庒库里的粮食,属于主家田租的部分,全部整理出来!
小虎,你回一趟城里,找一间粮行来庄上收粮食!”
宁子承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哒哒哒……一阵马蹄声响,烟尘之中,从东北方向的乡道上来了几骑,远远的便听到一阵呼喊:“六郎!六郎……”
宁子承脑子一震,记忆涌现,立刻认出那为首的高头白马上的家伙。
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挥手让众人退下,自己背着手走回主宅,在外间木椅上坐下,小虎站在一旁。
“六郎!六郎!你怎么真得来了这里?哎呀,我娘明明跟我说你和我阿九姐姐的事已定下了啊……”
一个豪迈声音自外面传来,房门被粗暴推开,这是个魁梧的少年,虎头虎脑,眼中却是一派纯真,进来便冲着宁子承嚷嚷道。
“不过这下好了!那帮龟孙一个个装得正人君子模样,其实谁不觊觎我赵家仙葩阿九姐姐,唯有六郎是真男儿,言行合一,想就是想!如今六郎做得我姐夫,是再好过不了!”
小虎是个有脑子的,当即就跪下道:“小的见过舅少爷!”这是已把来人当成宁子承的小舅子了!
“好好好,你比豹胆那个怂货强得多。”赵家少年很满意,掏出荷包,随手摸出几个银豆子赏了小虎。
“小虎,你出去先。”
宁子承面无表情说道。
待小虎出去后,宁子承盯着眼前笑眯眯看着他,一脸真诚欢喜的少年,突然猛地跳过去,一把掐住对方脖子!
他恼火咆哮:“龟孙!龟孙!他们是龟孙,你更是龟孙!赵独苗,你出的王八主意,害得我差点一命呜呼!
还有,世上哪有你这样做弟弟的,竟怂恿外人去偷窥……不对,是欺骗外人‘误看’自己姐姐沐浴!
龟孙!我打死你个龟孙!”
这少年正是当代宋国公连生九个女儿后,续弦的正房夫人终于生出的儿子。
大名“赵承嗣”。
不过,京中一群豪门膏粱都管他叫“赵独苗”,却也恰当。
赵独苗大概正因是赵家独苗的缘故,打小便被精心养育,伙食想必是真得好,比宁子承还小一岁,却已是人高马大,十分健壮。
宁子承跳起来才能掐住他的脖子,且他仍是一脸憨笑,浑不在意,仿佛宁子承在给他挠痒。
“六郎,嘿嘿,不对,九姐夫,行了么?太宗皇帝说得对啊,事情就是那么个事情,情况已经是那么个情况,既成事实,改变不了。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我阿九姐姐?
你放心,我这几日旁的事都没做,每日早饭后便去找阿九姐姐,为你美言好几个时辰,你从前那些混账事,我都替你遮掩过去了。”
赵独苗笑眯眯说道。
宁子承放下手来,咬牙切齿:“从前的混账事?说得好像没你的份一样!”
赵独苗顿时一脸正经,骄傲说道:“六郎放心,我和阿九姐姐说,那些事情都是我干的,与六郎你无关!六郎你不必这样看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老侯爷本就是我家胤祖麾下,胤祖每每赞之,我家义祖更说过,吾家富贵,半源自兄长,半得于宁公!
你我两家世代交好,我为六郎你背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况且,这也是为了你我之大计,唯有六郎你娶得我阿九姐姐,才不负我阿九姐姐那般好的人!”
宁子承手都在抖。
赵大雄才大略,可他弟弟赵二就差得远,莫非赵二的子孙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甚至出了赵独苗这等大脑袋里都是肌肉的傻孩子么?
用屁股想也知道,赵九姑娘沐浴被人窥视,恐怕早传了出去,这个世道下,赵九姑娘没寻短见便算意志坚定了。
况且,自家事自家知,宁子承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无父无母,祖母不亲,明明是长房嫡孙,世爵却落在二叔一支头上,他的地位极尴尬,如今是更是被赶出府,流放到乡下!
因此,他那日对宁太夫人和宋国公夫人说的也是实话,他宁子承实在不是良配,至少配不上国朝第一公爵家唯一的嫡小姐。
从前的宁子承是个混账玩意儿。
可赵独苗这家伙因为和宁子承亲厚,居然干出这种事……没有赵独苗保驾护航,宁子承怎么可能有机会爬上宋国公家汤泉别院的墙头?
“滚滚滚滚滚……”宁子承大骂,“小虎!进来!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府去,我不想再看见这张蠢脸!”
赵独苗和宁子承关系是真得好,比亲兄弟都亲,就差穿一条裤子,他一点也不生气,憨然笑道:“姐夫,我就把‘滚滚滚滚滚’带给我阿九姐姐么?”
“姐夫你个头!”
是真拿这小子没办法了,脸皮比他的还厚。
他想了想,看了人家姑娘洗澡,如果不表达点什么,委实说不过去。稍一思考,他便吩咐虎威取笔墨来。
“姐夫,你要为我阿九姐姐作诗或词一首?哎呀,姐夫你的水平我是知道的。”
赵独苗很是担忧。
“不过也无所谓了,京中所谓青年俊才,隔三差五凑几行酸句投到我家,就为了让我阿九姐姐看一眼。我阿九姐姐何等才情?姐夫你随便写吧,反正不管写什么,在我阿九姐姐眼里都是垃圾。”
宁子承无语了。
片刻之后,他才落笔,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一行字出现,还是左起横排:“天气有点凉了,下次洗完澡记得赶紧穿衣服……”
想了想又觉不妥,挥笔涂抹掉,叹了一口气,写下三个大字:“对不住!”
旁边赵独苗凑着头看,油然感叹道:“看来我选的姐夫没错!六郎才是真性情、好男儿啊!那帮龟孙,就知道赞美我阿九姐姐,全都是没用的屁话,哪比得上六郎贴心?已经将入秋了,六郎的嘱咐才是真关切!姐夫放心,我一定原话带到……”
“我……”
宁子承一脚踹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