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色的汤耗子】
仅是几天未见,再回到汤耗子,竟有种难言的怀念与重逢的喜悦。
站在院子里,本以为会看到杂草丛生,多少有些落寞之景。然而,眼前的一切竟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土壤湿润,看上去颇为丰盈,应该是清晨上过肥料;杂草被细心清理干净,堆放在每条陇曼的一侧;角落颇为隐蔽的迷你番茄,已经“靠”在木棍支起的架子上;花和叶子被精心摘好,茉莉花晾晒在阳光台子的桌面上,封着薄纱。
难道靖伊回来了?幼琳四下张望着。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靖伊……回来了?”停顿片刻,幼琳想了想,又探身向外看看。
“怎么可能!”岚影起身,扫视着吧台,向阳光台的落地窗走去,“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幼琳指了指整齐的院子,歪头看向岚影。
“应该是请了园林工人来,毕竟这些植物都需要照料。”回到大厅的吧台,岚影停住了,吧台桌面上,篮子中的薄荷叶还很新鲜湿润,他轻捻着叶片,环顾四周。
二层的走廊映着还未退去的晨光,尽管很淡很淡,却依稀能够嗅到点点的甜橙香味。回到自己的房间,幼琳整理着未来一周需要的物品,脑中仍不时浮现回荡着在咖啡店的所见所闻。
东西不算多,收拢收拢,也就一个标准书包的体积,休整好,幼琳走出房间。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靖伊房间紧闭的大门。想想,到汤耗子已有段时间,除了幼琳自己的房间,二层大多数的屋子,包括靖伊自己的房间,幼琳都不曾进入过。
也难怪,每天早早起床,匆匆完成一天的任务,外加上这段时间,各种情况的发生……幼琳从未想过,或是去挖掘自己对这些屋子的好奇心。
“和靖伊走近些……”耳边响起了阿莉萨清早说过的话。
房门紧锁着……也许这房间并不欢迎不速之客,这样想着,幼琳已经站在靖伊卧室的房门之外。
【主人与客人】
楼下传来女人的叫喊声,尖锐而洪亮,随之而来的是激烈的对话,听不清内容,却能大抵感受到双方的情绪。
幼琳缓过神来,迅速从屋中跑出,冲向楼下,激烈的对话,逐渐清晰,幼琳辨得出,一方是岚影清冽的声音。来到一层,远远望去,那女孩的身影似曾相识,高高扎起的马尾和干净利落的语言习惯......
“马吉?”幼琳试探着叫道,熟记人名,她并不擅长,试探并没有得到马吉的回应。
“不管怎样,靖伊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会有人来!”尽管马吉正在回应岚影,但目光却死盯着靠近的幼琳。
“不好意思,据我所知,何靖伊只邀请了园丁来,并没有邀请其他人来照顾这里啊?”岚影笑着看向马吉。
“不需要他邀请,我随时可以来,从以前就是如此,他回国期间,都是由我来料理……”马吉上下打量着岚影,随后瞥了幼琳一眼,“和你们说,也是废话,你们又知道什么?一个撒谎都不自知的律师,应该只相信钱吧!”马吉不屑地瞪着岚影,冷嘲热讽地说着:“怎能知道,用钱雇来的园丁可不一定靠谱啊!”
“你今天的话,好像特别多,”岚影冷静的态度一如往常,“要是那天,你也能像今天一样,多说几句,而不是哭哭啼啼的,你哥哥应该也不会被关起来吧!”
马吉涨红的脸早已扭曲,攥起的拳头,就在推出去的一瞬间被岚影拦下,“我的措辞实在不礼貌,幼琳在这,能不能不要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岚影收束着自己的手掌,女孩不得不放下拳头,惯性带她退到一侧,愤愤地看向这边。
“你要是对我的工作有任何不满,欢迎随时到我的办公室来坐坐,职位之上,我可以听你说一整天!”岚影……他的微笑总感觉带着变换的色彩,“还有,帮我转告阿莉萨,今天早上的咖啡实在太难喝了,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上来,咖啡我是付过费的!”
幼琳怔在一旁,如此尴尬的情境……她想要上前,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这气氛缓和下来。哪知道这一动,正好将马吉的注意力,连同愤怒一起吸引过来,“和这种人在一起的人也好不了多少吧!”矛头直指幼琳:“我早和靖伊说过,要谨慎交友,尤其是女人,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能让你如此心安理得地住在这片院子里!”真是不留余地的讥讽,“还带个伪君子来,污染了这片院子……”
“再多说一个字,一个字!我就保证不了什么啦!”岚影上前,身体微微前倾,“我的徒弟这几天都在为你哥哥的案子头疼,资料和信息太——多了。你应该庆幸,也许他能在那小屋子里多呆几天,让这座城市安宁一些。让他好好思考一下之后的人生,如何才能高效率地改过自新。”
对于他们对话中的事情,幼琳虽不知情,却能体会到岚影话语之间的重量和含义,隐隐杀出的寒气,让她耳根发麻。
“之后,我不希望从你嘴里再听到任何对幼琳的议论,她心软,但恰好相反,我不软,”岚影将幼琳推至一旁,“这个院子只需要园丁,不需要献媚的蝴蝶!”
岚影礼貌地舒展手臂,将通往院门的路让开,说着:“明天,我还会来的,这个院子需要除虫了!”
马吉积压的愤怒有多少?弱小的肩膀已经紧紧绷在一起,像是要扛起后院的一座小山。她甩下手中买来的工具,扭头,快步走出了院子。
岚影无奈地摇摇头,许久,恢复了往日柔和的笑容,“怎么?吓到你了吗?”
“没有……只是,马吉,”牵扯到工作上的问题,也许,幼琳并没有资格去插嘴。
“遇到感情和羁绊,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任何人的理智、情感,还有判断标准都会出现难以避免的偏差,并不怪他们,但是这也不是可以被体谅和容忍的行为。总要有人指出来,揭开伤疤不是件让人心里舒坦的事。”
岚影俯身,捡着地上散落的工具,“每个人都会因各种各样的偏差,去犯各种各样的错误。很多并不是自身的问题,而是受外界影响。所以他们会将自己的孽,归罪于诱使他们犯错的事物上。与他们有各种牵绊的人们,只将注意力放在那些诱因上……”岚影看着手中的工具,默默说着,“身处其中,在他眼中,大概看不到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