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镇里,路边有一处祭台,众人各插燃香,默默祷告,跪拜天地。
马公子的马车,老马识途,还没走到祭台处,自己就转下了路,奔马家走去。宏正与马公子家人见了面,通报了马公子和慈化寺的情况,也说明了来意。马家知道道人是来施药除瘟疫的,把家里的大锅腾出,三旺开始熬药。
宏正奔祭台与乡亲们见面。大家一听说道长是来送药的,都纷纷聚拢过来,问这问那。
马车栓在马家门前,太小儿坐在车上。他看师傅走向祭台与大家见面。
没有半个时辰,镇上的人们都来到了马家门外。三旺早看见了太小儿举止异常,知道它又要出灵,上前搂住他道:“你又有什么情况了?我帮你。”
太小儿用小手往天上一指,三旺明白了,他看四下里黑乎乎的,担心起来,他想阻止,见太小儿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太小儿要出灵上天,三旺也心里明白,他搂住了太小儿,看他运足了气力,与每回不一样,心里也没了底数,担心地问道:“这天这么黑了,你要多长时间?我可马上就要干活了。”
太小儿听了三旺的话,急忙收住了心神,他也闻到了药味,只好扫兴地说:“啊,没事儿,我还是困了。”
“嗨,弄了半天是困了。”三旺嗔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做梦呢。分完了药就没事儿了,一会儿叫你随便睡。”
一锅汤药很快就分发完了。太小儿看师傅有了空闲,
太小儿急了,喘过几口气说道:“可是,可是他自己说,说是孤掌难鸣,只要有一个能帮他说话的,好像就能落实了。”
宏正道:“别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事没有这么简单,不过咱们可以帮他一把,助他一回,这也不费事。”宏正说完,扭头看看还没有散尽的人们,还围在祭台前,便匆匆走到台前,燃起了香火,栽上了香炉。
三旺问道:“神仙下凡,来这里施展一个法术,一夜之间,瘟疫不就没了吗?怎么神仙办事也这么麻烦啊。”
“我拜师傅没有着落,学道没有着落,是归俗还是出家,也没有着落。”
“那我呢。我找妈妈,才是没有着落呢。”
三旺说:“那也算有着落了。你至少也和千年寻子的断臂妈妈约定了五百年,就是你认干妈,她认干儿,也是有个盼头啊。”
大街上的人们渐渐散去了,师徒三人也在马家住了下来。
夜深人静,太小儿躺下了却没有了睡意。一天的经历,慈化寺救痴书的书生,深山见断臂的高母。三旺的话,最让他心里打鼓,五百年后认干妈,这不是说我这一次上京城,找不到妈妈了么?“不对不对,三旺说话不灵。”太小儿不知道,这话说出口没,睁眼看三旺睡了,这才安下心来。
“要不是刚才三旺拦住,我就上去了。”太小儿这样想有闭上了眼睛。
一丛灵树,两杈仙枝,由下而上,缓慢地伸进了太阳。太小儿看的凝住了心神,也打乱了他的思路。他东看看,西瞧瞧,前次的路径也不记得了。云雾里不时地传来一些声响,树枝间偶有几点怪鸣,他环视周围,忽见左边树枝上趴着一只怪物,黑三角的脑袋,比自己的脑袋还大。这怪物二尺长的角须,像摇起的鞭子一样向这边探来,须下一双颚螯钩相对,展开来,有一尺还宽,合两合,发出了两声响,正是刚才听到的几点怪声。太小儿看的明白,这是一只大蟋蟀。再看这蟋蟀,两只玉泡眼如同碗大,放出黄莹莹的光来,死死地盯着太小儿,后腿暗中蹬了两蹬,有蓄势待发之意。太小儿看它一动也不动,忽然意识到,这是蟋蟀要向自己攻击,“呀”地一声,撒腿就跑。跑了一程,太小儿的心跳个不停。他感觉后面没有了动静,停下了脚步,想想刚才的景象,他知道走错了路,正寻思该往何处去,忽然感到身后有空气扇动,扭头一看,一只斗大的蝴蝶,抖动着翅膀,挑出了斗彩连珠须,摇动着雾气,探向太小儿,脚下却是在慢慢地往后退,太小儿虽然一惊,却见蝴蝶没有獠牙自然不怕,正不知如何是好,蝴蝶忽然张开翅膀,扑打两下,起在空中,惊慌地飞走了。
“我的天儿!”太小儿一声长叹,虚惊过了,忽然看地上有阴影向自己移来,太阳在西面,哪里来的云彩?他抬头一看,原来是一个黑鬼一样的巨灵,伸出大手,向自己抓来。太小儿哪有时间想,“呀”地一声,撒腿就跑。
太小儿穿进树林,钻入迷雾,慌不择路,一心逃命。脚下也有腾雾的感觉,两边也有过耳的风声,忽然,他钻出红雾,眼前天色亮丽。他四下看,没有了黑鬼的形影,却见眼前是一道绿脊红墙。
“嗨!”太小儿禁不住喊出声来。他见到了第一次来时见过的大墙。太小儿宽宽地松了一口气,叹道:“太不容易啦,这回可把老天爷的住处给找到了。”他一个跳跃,攀上墙头,看看墙那边静悄悄的,这才静下心来想:我是回家呢,还是再看看呢?他回头看了看来时走过的夜色,迷雾笼罩下的黑暗里,似乎黑鬼还在等他。太小儿对归路望而生畏。老天爷的地方,一定一定没有魔鬼。想到这,把觉得心地坦然了。他飘身落下红墙,潜入了大墙内的花树间。
太小儿耳听眼看,透过草木,见不远处有一座辉煌的宫殿,金光烁烁,瑞气蒙蒙。太小儿灵耳中,也没有动静,心想:那是不是老天爷住的房子呀?他不敢直去,便绕侧前行。前面通路,一道花墙开了个圆拱门,门上有字:玉泽园,天节园。他穿门而过,抬头看,大殿门旁一块牌匾,也写着三个字:“宝晖阁”。太小儿这才稳住心神,四下一看,园中果然彩雾翻滚,云光灿灿,大殿前后有几株幽幽叠叠的怪树,园中远近有几处彩光点点的怪石。太小儿探奇无忌,眼前有一个空无一人的宝晖阁,何不看个究竟。
太小儿感觉园中无人,殿内空虚,便压低了身段,上了彩光熠熠的青玉台阶,来到齐腰高的门槛儿前,大敞着的门,太小儿觉得又高又大,他翻过门槛儿,蹑手蹑脚,贴着墙边,走进了大殿。看四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条案摆在大殿中央,案桌上面摆着一排精美的朱漆礼盒。太小儿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礼盒,几步来到案桌下,轻轻一跳,上了案桌。看那礼盒,镶金嵌玉,方方正正共有十个。太小儿直奔礼盒去,礼盒的盖子齐胸高,太小儿将盖子一托,举在头顶,探头往里一看,里面是空的。再看第二个,便不是空的了,里面装的一对大金樽,第三个,里面装的有雕龙的磨盘,细细地看时,原来是个大玉盘。又一盒内是画凤的矮缸这回太小儿没犹豫,叹道:“好大的银碗”。太小儿还要往下看,忽听门外有轻轻的笑声,脚步的声音也越来越近,太小儿知道来人了,他四下一看,大殿里空荡荡的,连个遮挡之物也没有。他想起刚刚看过的空盒子。刚要跳进去,忽然又停住了。他看第三个盒子后面空隙大些,便把第一个空盒子拉到空隙处,一纵身,进了盒子,盖住了盒盖儿。太小儿心里念叨着:“第一个盒子容易被人打开看,现在就安全多了。”
太小儿在里面听动静,果然,大殿里的说笑声奔这边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回误充贺礼遭凤劫现身瑶池见王母
太小儿躲进了盒子里,大殿里有了说话的声音。
“你们怎么才来?叫我等了这半天。”
“你在宝晖阁做看守,真是美差,有了空闲还能睡上一觉。”
“我哪里睡觉了。”
“看你脸上压的都是褶了。”
“别说了,督行的钦差早都来了。你们快收拾吧。”
太小儿在盒子里听的清楚,刚才“看守睡觉”?他心里猛然地跳了两下,心中暗道:“原来有人看守大门儿,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多亏了看守官睡着了,要不我肯定肯定被发现。”
太小儿在礼盒里,听外面进屋的人越来越多,心也越来越紧张了,此时只想着如何躲过,一心盼着这些人快走。太小儿本想躲过,脚步声偏偏想这边走来。
进殿的是几个飘飘洒洒的宫娥仙女,他们直奔这几个礼盒走来。太小儿听声音已经到了近前,急忙拉紧了盒盖儿。黑暗中,不敢出声。
“大家列队恭候了,督行大人到了。”
一阵列队声过,又是女官的声音,“白大人请了,这礼品,都是已经验过的,请大人过目。”
门官道:“一共九盒。”
太小儿一听,心中“砰砰”地跳。怎么怎么,还要过目,那我怎么办?他不及多想,听一个男人的声音,听口气,就是那个钦差大人。
“本官受命督行,一路护卫,自然要有数,礼单不是九盒吗?你也说是九盒,那怎么是十盒?”
“白大人说的是,那边最后的一个是空的。”
“本督行官天职在身,不敢怠慢,只是让你们这九个仙女来,负重前往瑶池,我心何忍?你们能不能拿得动,也要辛苦了。天路虽然安宁,可意外也要想到。”
“大人,你放心,大家知道这是玉帝恩赐蟠桃宴会上的用品。虽然有些沉重,大家也不会抱怨劳累,但使大家有幸能去瑶池看看,能见识见识蟠桃宴会,也是偏得。”
督行官道:“我的天职,是保证此行安全,不是儿戏。我带的一班兵士开路,你们在中段随行,后队由我断后。去了就回,现在就整队出发。”
女官道:“听大人的。”随后用督促的口气对仙女们喊道:“整衣系带,准备出宫。此去莫当儿戏。去了便回。”
太小儿在盒里,听的清楚。心想:瑶池?蟠桃宴?那不是王母娘娘的去处吗?太小儿不及多想,听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忽然觉得,幽幽袅袅香气至,切切诺诺细声来。
有仙女的声音,“一个督行官,也这般地说一不二。”
又一个说:“是呀,好不容易有一个看看蟠桃宴的机会,又不能观赏了。”
“你们别说了。”女官喊道,“那边儿上空的不拿。这边九个,一人一个。”
“知道啦。”两个仙女应到。
“怎么怎么?”太小儿听了这话,真是无边地懊悔。心想:我想聪明一回,反倒失算了一回。“呃吔,我怎么玩儿到这儿来了。”太小儿在心里自责,此时,他哭的心都有,可是盒子外都是仙女,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息。他想逃走,可是众目睽睽,还有钦差督行的神将和天兵。
太小儿正悔,忽然觉得礼盒被人拿了起来,太小儿知道,自己被当成礼品了。那最后一个有金盏金樽的盒子,一定当成空盒子没有人拿了。
太小儿在盒子里,悠悠荡荡,不知过了多久。
“有天魔!准备!”
随着两道命令的发出,太小儿感到了剧烈地颠簸,被人摇晃的荡来荡去。忽然,一声呼啸,在空中由上而下地压下来,太小儿听声音是直向自己,他意识到了危险。
原来,神将督队。距离昆仑仙山已经不远了,谁也没有发现,紧随在队伍后方的高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大鸟,两只黑鹰,渐渐地接近了他们,也摆开了俯冲的架势。都行的钦差官忽然感觉有了异常,也为时已晚。他向仙女们喊来,大鸟的俯冲也到了。
太小儿一心想要看凤凰,强烈地渴望,让他鼓足了勇气,把头探出了礼盒。
“你们离开一点儿,别叫他给你们啄了。再拿绳子来,别叫他跑了。”督行官喊过,军兵也在喊,“这仙女受伤了,礼盒怎么办?”
太小儿也听到了异样的声响,吓了一跳。“他们发现我了吗?”
外面一阵混乱,随后就是一阵风起。太小儿又顶开了礼盒,从缝隙里看去。这一看,太小儿也吓了一跳,身边的大鸟不见了,却听见,翅膀扑动的声音向高空去了。
“凤凰跑了,我也得跑啊。”太小儿只想自己逃脱,刚要揭盖儿而起,却听督行官喊道:“别追啦!快把礼盒清点了。”
太小儿一听这话,再看盒子外,已经有一个天兵站在了面前。太小儿急忙退了回了礼盒中。“完了,又没跑成。”太小儿叹口气,又软软地躺在了盒子里,心里却想:这天上没有黑天,我一跑就要被他们发现了。刚才有好几个机会,我怎么没先想自己逃跑啊,太小儿嘴里叹出了一口气,又把耳朵听向了盒子外面。
礼盒又被提起来了,摇摇晃晃,悠悠荡荡,不过片刻,渐渐停下了。外面传来了仙女们说话的声音。有人开了山门,女领队的声音喊道:“天宫为王母娘娘祝寿的礼品到了。”
有人应声道:“这厢来,请入蟠桃宫。”
太小儿听这话,心里大惊。“蟠桃宫?怎么怎么,真是到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了么?”太小儿抬起小手,掐指一算,明天就是三月三。他这才反应过来,心想:完了,我被摆上王母娘娘的寿诞宴会上那可怎么办呀。刚才还在天宫里,转眼间又到了昆仑仙境。太小儿此时后悔起来,后悔几次有机会却没有逃脱,更后悔不该忘了师傅的话,擅自出灵,闯上天宫。
“总监官到。”
太小儿听喊声,知道来人了。难道他们又要查验寿礼吗?太小儿想到这,满脑子只有一个“跑”。可是外面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便顶起礼盒盖儿,还没看见人影,忽听又有人喊道:“王母娘娘驾到!”
太小儿听了这话,心想:完了,就是跳出礼盒,也出不的宫门了。
“娘娘,这就是天宫的仙女刚刚送来的寿宴用品,路上遭遇了天魔,不知道有没有损坏,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验,娘娘到了,就请娘娘过目。”
王母娘娘看了看摆在玉案上的九个朱光烁烁的礼盒,说道:“你查验就是了。”
“下官哪里敢验,还是娘娘亲自看了才好。”
“你们与天宫的人,没有当面点验吗?”
“那仙女们多有受了伤的。尚未顾及这些。”总监官说完,将一个礼盒上的尘土,用长袖掸了掸。
“那我可要先看看,难得今年天宫有好东西送来。只是没有碰破的,震坏的,也就行了。重要的是那些仙女们如何了?”
“我看那些仙女们也真算尽职,不会有事。只是有一个仙女被青鸾抓伤了,已经有人关照了,娘娘放心。”
“那就好。你们能尽职尽责,看来明天的蟠桃会不会误事了。”
太小儿在礼盒中听了这话,知道王母娘娘一定要查验盒子了,他一动也不敢动,心里也没了主意。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现在是在蟠桃宫,我也不能藏,我也不能跑。”太小儿心里打鼓,耳中听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太小儿听声,知道王母娘娘在逐一打开礼盒。心想:趁她看别的盒子,对这边不注意,我可以逃脱。想到这,便又轻轻地顶开了盒盖儿,见一个身形高大,丰姿飘洒的女神,正面向这边,他急忙又把头缩了回来,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就是王母娘娘?”太小儿自言自语地说到。
“这儿怎么会有阳气的感觉?”王母娘娘忽然说到。
太小儿把半醒的眼睛闭上了,可是眼前即将发生的事,他不看见,又不甘心。本来就半醒的眼睛,留出了一条缝隙。
王母娘娘终于打开了太小儿的礼盒,忽然觉得一股阳气溢出。她凤目一闪,眉头一颤,这才看清,盒子里,白光灿灿,玉色莹莹,原来是一个盘膝而坐的童子雕像。
“哎呀,这可真是宝贝,雕出的娃娃,和真的一样,怎么还能放出纯阳之气来?”
总监官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看王母娘娘惊异的眼神,想看,却不敢近前,问道:“什么宝贝?让王母娘娘也如此动情了。”
王母娘娘面对太小儿,看出了端倪,一个玉雕睡童,竟然有炽热的气息。她等总监官退出,看看大殿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这才叹道:“这可是意外的宝贝呀。你是谁?”说着,伸手捧出了太小儿,放在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