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小儿问案,阎武把自己的案子讲了出来。
“十年前,我家主人,是这街里最大的富户人家,他盖了几间房,到了上梁之日,我夜里守更,昏昏欲睡,恍惚中来了一人,拿出了刀直奔我来,我将烤暖的火盆,向他尽数地向他扬去,炭火散落于柴草处,见风火起,那人却没有了。我被火烧烤疼了,醒来一看,真着火了。他逃出了火海,那一排新房,竟然烧的所剩无几,还烧到了邻家,那家鳏夫刚刚和我打过一架。我被告上了官府,说我有意放火杀人。”
太小儿道:“那也不能就凭你这么说,就把你解脱了呀。你已经到那边去了,怎么也不能回来了。还找有什么用啊?”
“你小孩子不知,我没有名分,这边也无安身之地。再转世也没有了路径。”
太小儿对阎武的事不知怎么说才好,他看师父正忙,只好掐开了指头。他给阎武穿越了一回。原来,阎武的主人,是一个富户人家,却有一冤家对头,暗中作对。这冤家家里供着魔教,也经常暗求魔教,给这富户人家使坏。那日夜晚,阎武喝了酒,晚上看着还没完工的房场。魔鬼有了机会,他把阎武的灵窍占了,扬火成灾。
“你被人利用了。”太小儿说,“全都是那魔教的鬼魂干的,给你留下的只是一个梦景,他把火扬了,完了他就逃避了,你却还在梦里呢。”
“太对了,我就觉得我扬了火,像是在梦中一样,却原来是另有原因。如此说来,我就更要找了。那真凶是谁?你快帮我澄清。”
太小儿道:“给你澄清容易,把真凶抓住就难了。那作案的凶手是个魔鬼,你也不能让县令判一个看不见的鬼魂呀。”
“那我不是白白地冤枉了么?”
“让县令为你正名。凶手将来到了地府,必有惩罚,那时你去控告也能将他打入地狱。”
“那也只好如此了。”
太小儿退回,到了宏正身后,要把阎武的事告诉师父,正赶上宏正喊他。宏正看太小儿神不守舍,也看见了角落里的冤魂,知道小儿与那冤魂有了对话,问道:“你都察验到什么了?”
太小儿把冤魂所述说了一遍,宏正笑道:“这就对了。”他对县令说道:“你确实判错了案子,可是这不怪你,这种魂灵作案,不是地狱的判官,是无法拿住证据的。为官者,最不易把持自己,有错也在所难免,好在我们能说清你的过失,还能挽回一二。你只需安抚冤魂,给他平反正名便是。以后处世,大人当好自为之,切莫叫你一人行为,坏了众人的好事,这是最大的得失。你说自己心慌,这就是你身上的佛,扰你之故。你一人有错,便会让你身上的神灵们也降低了身份,还要背着冤魂,心慌更难以避免。”
县令听了宏正一番话,感慨道:“这回明白了,大师所说,让我彻悟,我需感谢大师。少许银两,不成敬意。”一边说着,一边手探袖中。
宏正知道县令之意,急忙按住县令的手说道:“大人,我有言在先,解人危难,是我本职。你用了银钱,我就变了本色。还请大人收回此意,或做些善事也好。随后你还要答对那冤魂阎武呢。”
县令看宏正坚持不受,谢过了,又问安抚冤魂的事。
宏正道:“今天就是正日子,而且魔你的冤魂也来了,正是好机会,不过此事不能过了午时,你需即刻去办才是。”
县令要去给冤魂办事,告辞宏正走了。门外有人喊了起来:“大师算卦真不要钱,有算卦的往里进啊。”
“那是县令,你来了就要钱啦。”堂上教徒也喊。
人群刚刚热闹起来,又被泼了冷水。
太小儿透过混乱的人群,忽然看见了那两个被打的书生,正在街边拐角处远远地往这边看来。他看师傅和胡馆堂没注意自己,看有后门,便溜出了卦馆。到了街边拐角处。
“小恩人,来来来。”书生看见了太小儿,“你师傅救了我们,我们不舍离去,等在这儿一定要当面感谢,你来了就太好了。”
太小儿问道:“你们怎么回事?白白地叫他们打。”
“我们圣林卦馆,只是对他们先前给我们算的一卦吗没弄明白,想问一问,便生出这些事端来,我们苦于没有人给我们做主,更不甘心。我们告到衙门,县太爷也管不了圣林,他们的霸道,你也看见了,好像县城,好像衙门都要听他们的了。”
“那你们怎么还来惹他们?到底是什么事不明白啊?”
原来,这二人是赶考的一对儿兄弟。赶考前就来到了圣林卦馆,想算一算赶考能有什么结果。馆主收了银子,闭上眼睛,摇头晃脑,手里也掐算了一会儿,然后向哥俩竖起一根指头。哥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请求说清楚一点。馆主却说:“天机不可泄露,以后你们自会明白。”一个月后,哥俩赶考归来,又来到了卦馆问先生。馆主答道:“给了你们一个指头,我不说话,你们还不明白吗?就是说你们一个也不中,一律落榜。
哥哥听了这话,心想:这叫什么解释,他眼珠一转,说道:“我们不是都没中,而是我中了,我弟弟没中。”
先生把刚刚放下的手又举了起来仍竖起一根指头说道:“确实,我说的也是只中一个”
弟弟听出了问题,又说道:“你算过两次也不过如此,知道吗,我们全中了。”
先生眼珠一转,狡黠地一笑,又说道:“看看我说你们一律全考中了嘛。”
两个书生一听,喊道:“这不是骗钱吗?怎么说都对。这叫什么算卦的呀。”
先生一听我们说这话,叫出了他的打手,把我们打了出来。
“这些天,他们三番五次地找我们的麻烦,还让我们参加他们的圣林教,我们是佛也不信,道也不信的人,他们的圣林教就更没有名气了,我们不参加,他们就说我们是邪灵。今天我们在此走过,他们又把我俩截住了。你们不来,我们就死在他们手里了。”
太小儿听了两个书生的话,心里没了底,他要把这情况告诉师傅,便急匆匆回到了卦馆。
太小儿走到卦馆后门,忽然看见了亡灵教主出了后门,后门跟着胡馆主,二人进了一个小屋。太小儿看他们神色慌张,便跟了过去。暗室里传出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见过教主,我还以为您走了呢。”
“有人在你这儿,我能走嘛。”
胡箫道:“这道师是不是太嚣张了,我想把他难住了,只是县令在此……”他还想往下说,教主拦住道:“别说啦,你知道你的大阵没能难住他,败在哪里了吗?”
“这我没想过。只是觉得他本事非同一般。”
“这不是本事的问题,你该知道,咱们的大阵,集合了佛、仙、道为一阵,处处都是机关,变化莫测,他有道家身份,又通仙家法理,更有西域佛门理念,即便如此,想破阵也是不那么容易,我观察了,他有更高的意境,就是儒教的思维和心态,方能处变不惊,临危不乱。”
胡箫一听,也恍然大悟,说道:“不怪了,他是四教合一,才能破咱们的三教大阵。这儒教看似有识无能,原来真有高深之处。看来再与他斗,也不能胜算了。”
“只要让他受了钱,还有破他之计,如果这个都不行了,那就别难为人家了。我也放弃了。”
胡箫说:“县太爷给钱都没要,还说解人危难是他本职。收了银钱就变了本色。”
“这才是高人的境界。你们为了钱,卦馆越来越不灵了,有道理呀。”
“我看大师难斗,小童能欺。叫那童子出丑,也能挽回咱们的面子。”
亡灵教主一笑,“你说的轻巧,我看不见得。不过,你们只能从小孩子身上找回点儿面子了,你试试也行,你去吧。”
太小儿一听这话急忙躲开密室,回到了宏正身边,看师父正在给人说卦。便静静地坐在茶桌旁。他想:有师父在,我就不怕,也不可能出丑。太小儿正想着,不知不觉,两个教徒站在了身边。
“这小婴儿,你能说话吗?”一个斜眼的家伙来和小儿搭话,另一个端肩膀的教徒看着太小儿没有回应,说道:“这不是扯淡嘛,这吃奶的孩子怎么斗法。你和他玩儿吧。”端肩膀刚要走,斜眼儿急忙拉住他道:“别急,你看他用白眼儿翻愣咱们呢,有点儿意思。你看他表情,可不是个乳婴。”
太小儿被教徒说的好不自在,知道他们是来刁难自己,想让自己出丑的人,便不答理他们。他拿半醒眼瞟了一眼斜眼儿。端肩膀也看出了一点儿意思,对太小儿说道:“你这娃娃,鬼心眼儿都在眼里呢,你装什么?能不能说句话,我们也好斗法。”
太小儿举起小手,手心朝上,四指收拢,只把小指挑起,说道:“你们太小了。”
“嘿!这小崽子。敢说本大人小。”端肩教徒弯下腰说:“你不仅能说话,还说的挺横。那咱们就斗一斗吧。”
太小儿道:“你们两个大人,欺负我一个小孩儿。我不和你们见识。”
斜眼儿拉住端肩教徒道:“和一个孩子说话,还是我来吧。”
斜眼儿转过身来,对太小儿说:“我知道道家会算,咱们生死相许,我做两个阄,上面一个写着‘走’,一个写着‘留’,抓啥算啥,抓了‘走’,我们不为难你,你可以走,否则你就别走了,你看如何。”
宏正也听到了斜眼儿的话,知道他想难倒太小儿,回过头来笑道:“这等小计谋,也来做难题,恐怕你们不仅仅是耍戏贫道吧,那走与留才是你们的真意。”
斜眼儿问道:“甭说乱七八糟的。你说的什么小计谋,怎见得简单的?”
“你把两个阄都写了“留”,我们抓了哪个都不能走。”
太小儿听师父一说,也喊道:“你们唬小孩儿。”
端肩教徒诡辩道:“你就是小孩子,我们与你直说了,所以那就不叫唬小孩儿了,那叫游戏。你不行就说不行的。”
斜眼儿虽然被戳穿了,也心有不甘,扭头看了看太小儿,笑道:“我就唬你啦,你也没有办法破了我。我就告诉你,两个都写的是留字,你也要抓到走阄,不然就不让你走。”
“你不讲理。”
在一旁求宏正算卦的两个百姓也说道:“连孩子都欺负,这可真不讲理。”
“我就是不讲理啦。”斜眼儿道,“你今天遇上了不讲理的我,就算你倒霉了。而且我可没说不让你走,你不拿一个,就算你输了,你看着办吧。”
太小儿还要讲理,话道嘴边,又收了回来。看他把两个阄放在了桌子上,用茶盏扣住了。他看看师父不动声色,猜不出师父是什么意思,忽然,他看隔间炉子上烧着水,炉子下的火里露出了半截的木条。太小儿灵机一动,有了主意,问那教徒道:“你说纸条上写的都是留字,就是不讲理,应该是一个‘走’,一个‘留’。”
“对,就是一个走,一个留。”斜眼儿应声辩解道,“我们不说不讲理,这回你抓吧。”
太小儿走到炉子旁,抽出一端带着火苗的木条,回身来就要揭茶盏。
“别上当!小孩儿。”几个看热闹的百姓为太小儿捏着一把汗。太小儿却如同没有听见,将一个纸条拿起来,举过头顶,说道:“我就要这个了。”
“我看看,写着什么?”斜眼儿得意地走到太小儿面前,伸手就抓太小儿手里的阄,太小儿早有防备,躲过斜眼儿,把纸阄放在了木条正燃烧的火苗上。
纸阄烧了,看热闹的人们一下哄乱了。斜眼儿教徒也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你说了,一个是走,一个是留,你看看剩下的是什么?不就知道我抽到的是另一个了么?”
斜眼儿不用展开纸条也知道结果,只是太小儿这一烧,也让他有口说不清了。堂下众人也忽然明白了,看太小儿把捣鬼的斜眼儿给破了,都哄喊起来。
“那小童子赢了!小孩子赢了!”
太小儿也高兴地看向了师父,宏正脸上也露出了得意和赞许的表情。
端肩膀上来说道:“这次不算,做两个都是“留”的阄,那是造假,圣林不能干这事,这回我来做阄,这回算数。”
太小儿把手里的火往前一举,说道:“你写吧,写什么我都不怕。”端肩膀轻轻地一笑,拿起了笔。太小儿看不见纸面,却能看端肩膀写了两个阄,感觉两个字写的笔画动作又一样。
“唔?”太小儿又动了脑筋。
端肩膀收起了笔,看了一眼太小儿,嗓子眼儿里“哼”出了两声,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宏正也看出来了教徒在弄鬼,他看向太小儿,见太小儿低头沉思,忽然抬起来头,手里还有火苗的木条,也晃动了起来。宏正熟悉太小儿的表情,他知道太小儿又有了主意。
原来,端肩教徒写的两个字都是“走”字。
“好啦,来吧。”端肩膀面带微笑,把两个阄用茶盏扣了。
太小儿走到桌前,用火在茶盏处晃了两晃,又看了看端肩膀,故弄玄虚地说道:“这回不一样了。”
“是呀,我不会作假。”端肩膀解释到。
“这两个我都要。”太小儿突然说到。
“那不行,我不违规,你也不能违规,你必须烧一个。”
“太小儿把火往地上一摔,说道:“这回我不烧了,我拿一个就是我要的,你拿的也是我要的,我不拿了,你拿吧。”
大红包一听这话,知道又要败露,说道:“既然你不抓,那就算你输了。”说着,伸手来抓纸条。教徒把茶盏拿了起来,还没等抓起纸条,却见太小儿的小手,如蟾舌卷昆虫一般,把两张纸条抢走了。太小儿举着拿到手里的阄,展开了一个,向大家展示。
“看我要的阄,都是“走”。
宏正急忙拉住太小儿道:“那个就别示众了。”
太小儿听了说法的话,这才没有揭端肩膀的老底。
宏正对两个教徒说:“我这徒儿,没玩儿过这个游戏,有不周之处,还请包涵。”
两个教徒相互看了看,正不知如何解释,胡掌门从后门进来,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一会儿没在,又叫我这些弟子出丑了。”
宏正说道:“游戏而已,承让了。”
胡箫问把门的教徒道:“刚才大人走了,留下银子了么?”
宏正急忙说道:“我说过的,不收钱。”
胡箫道:“虽然道师声明不收钱,可是起码的表示还是要有的,他是县太爷,应该带个头吧。”
“不不不。”宏正急忙拦住道,“要是县太爷都收钱,百姓们就更不敢来了。况且,要了钱的算命也不会长久,很快就会不灵了。”
“怎么?还有这说道吗?”
“这是天注定的。如果大人有意,凭心而论,可以捐善。如果伸手要,有违天意,不是有报应,就是要遭天谴的。”
胡箫一听宏正说的话没有一点儿余地了。又问道:“道师不收银子,你收什么?怎么也得图一点儿回报吧。”
“图,一定图。”宏正道,“我们收的是民心,图的是功德。”
“好!好!”门前的百姓们都呼喊了起来。喊声中,有人走出来,边走边喊道:“这是真神降临啦。我求大师,我求大师。”
宏正迎上前道:“施主,你求什么事?坐下慢慢说。”二人相对而坐,来人说道:“我家老爷子疯疯癫癫两年了,卦馆说他招鬼了,又是驱鬼,又是除魔,光花钱也不见好转。师傅给看看。”宏正掐指一算,笑道:“虚病已除,实病还在,现在不是看命师了,要看郎中。一副药,吃一程好转,两程痊愈。”宏正话说完了,桌上有笔有纸,药方也开好了。
“还能治病,这可太好了。”一老汉闯了进来,随后又进了五六个年轻人,喊道:“真不要钱,我们也有事儿问问。”
宏正道:“你们看我向谁要钱了,真就是真,假就是假。”话音未落,众人蜂拥而入,挤满了大堂。
算命真不要钱,还能治病,卦馆门前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