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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庆功

1997年8月5日,历旧丁丑年丁未月己卯日,七月初三,宜开市、立匾、祈祷。

村里男女老少吃过早饭,便聚到了刘显德家,这是一个值得大家纪念的日子,皂荚树组的庆功之日。男人们一早便到村部把奖励的猪拉了回来,杀猪是陆大民的拿手好菜。帮忙的人拉着猪腿,按着猪肚,把猪固定在杀猪凳上。陆大民手里黑白分明的刀子缓慢从猪的喉咙刺入,再瞬间加速,一捅到底,噗嗤一声拨出,旁边早有准备好的铁盆,里面洒了盐,用脚拨到猪头下,看着血顺着刀子喷射而出。猪的动静随着疼痛挣扎得更厉害,也是所有帮忙的人最需用力的时候,如果遇到手生的屠夫,这一刀子如果不能到底,猪再挣扎的厉害了,是会从凳上逃掉的。在某年某月就发生过这样的事,那猪跑到了森林中,主人家损失了一头年猪,而操刀的屠夫则永远失去了握刀的机会。

将刀子往工具包中一放,陆大民拿出香和纸,纸在猪血不再流出时在猪的伤口上一抹,沾了血的纸便有了主,再焚香燃纸便有了安定亡魂之意。当然具体有什么意义没有人能解释清楚,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做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规矩。而旁边一早搭好的土灶上早已烧起一大锅水,用来拨猪毛,水太烫会将猪皮烫坏,太温则不能将毛拨干净,掌火的永远都是经验老道的帮闲。陆大民拨毛的方法简单粗暴,直接就将猪拖到了铁锅边,水直接从猪身上浇下去,会操刀的人拿起刀帮忙拨毛,这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将毛拨干净。

杀猪的地方永远都有一棵大树,树丫要绝对牢实。陆大民将铁勾穿到猪头上,在众人的帮助下把猪挂到了树上,刀从腹部划开,将内脏诸一取出后,再一刀就将一半猪划下来。清理内脏的、切肉的各司其职,一头猪在一小时左右就变成各种肉块,准备成为餐桌上的一部分。

煮饭和和办菜的一直都是两批人,煮饭的有两个,在皂荚树常年由周化雨和何国兴掌控,哪家哪户有个大事小情都是由他俩一起煮饭,除非队里同时出现两家办酒席,才会将他们分开。周化雨当过兵,在部队干过炊事员,最擅长的就是做大锅饭;而何国兴因为是居民户口,没有土地,为了维持生活就练就了其他手艺,比如蒸泡粑、馒头……同时也就会煮大镇子的饭了!而办菜是汪家祖传的手艺,世世代代都是有名的厨子,做菜自然就由他们来了!

汪家有四口祖传的陶缸,只看那黑色的外表就知道这几口缸做出过无数菜肴。去哪家办菜汪氏兄弟都会带上这几口陶缸,硬菜都要经过这几口缸才出得来,比如红烧肉。四块砖头围着一圈木炭火,陶缸往上一放,里面炖着肉,随时舀出来,都是温香软口,回味绵长的美食。而其余的小菜,就由普通的铁锅或铝锅来做了,但无论什么锅做出来的菜,都让来吃席的客人无可挑剔。

女人们做的事就更多了,洗菜、切菜、准备碗筷,推石磨豆腐……这些看似简单的琐事,最是花时间和心思,没有她们的细心准备,再好的厨子都做不出好菜来。

有忙的人就有闲的人,比如李二国和王天冬,无论是集体活动还是哪家办酒,他俩人永远摆着棋盘,坐下一起撕杀,象棋虽不如围棋玄妙,但对二人来说,个中妙趣是经年累月都品味不完的。也正是他二人的带动下,下棋风气本不盛的皂荚树组多了很多喜欢下象棋的年轻人,而其中的思考过程让大家的思维得到了锻炼,喜欢下棋的年轻人学习成绩都不会差,比如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张诚就是象棋好手,有此珠玉在前,皂荚树的家长们都鼓励孩子学习象棋。

舞台的搭建就更快了,几棵大凳子放在台阶前,木板搭在台阶和凳子上,就形成了一个大的平台。两张庆单挂在墙上就成了背景墙,贴上大红字“皂荚树组庆功大典”,谁又会说这不是一个表演的舞台!孩子们按奈不住内心的欢乐,已经在舞台上跳动起来。有关切的声音说:“注意点,不要跳凶了,小心摔倒了……”

刘显德将电视打开,招呼这些小孩子说:“进屋去看电视,不要在这跳了。”听到有电视看,孩子们一窝蜂似的扑了进屋。

闲杂的事做的差不多了,大人们也就停了下来,闲聊的闲聊,打牌的打牌。皂荚树组流行的牌叫大十字,长块的纸牌,印着黑白点数。打这种牌是需要一定数学功底的,数学差的人是算不清楚,打的就自然是一蹋糊涂,也因为复杂的计算,这种牌在年轻人中逐渐不流行,玩的人也就日渐减少。

刘显德看着忙着发烟的李三,说:“德权主任去请镇里的领导,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李三也觉得担心,按照约定,在十二点左右就应该来村里,可这么久了还没来,这将会影响到大家吃席和活动的展开!

刘显德提议说:“要不让道权开车去村里问一下,如果村里没有消息就去镇上问一下。”

王道权的车是拖拉机,但拖拉机也比走路强,只是让他私人的工具给村里使用,这是否应该给他一定的补偿却又成了一个问题。李三说:“我去和他说一下。”

二人来到王道权的旁边,却正在看杨祖德写毛笔字,作庆功对子。李三说:“道权,这德权主任和镇里领导还没来,你开车上村部问一下如何?”

王道权也不推辞,马上答应说:“行,我马上去问一下。”

刘显德说:“如果村里没有消息就去镇上问一下,安忠也还没有回来,不然我让他和你一起去。”

王道权说:“没事,我一个人能行,你就等信吧。”说完便回家开车去了。

刘显德说:“要不说这孩子能干大事,做啥都不推辞,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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