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线店一战,五个人灰溜溜的回来,还有个带伤的,胳膊上的蜥蜴也被烫掉一半,只留了屁股和尾巴。老大怒不可遏,上去就一巴掌,说了一句:“都是弄怂的,他是长了翅膀,还是坐了火箭,四个人追不上?有这么难整?”老大已经丢了两次面子,再丢第三次,小弟心就散了,老板也会看不起他,一怒下就要亲自带人杀到西京子校。
李冰在和金玲告别后直奔方小龙家。李冰拿起酒咕咚咕咚喝下半瓶,说:“事大了。”
方小龙说:“别急,慢慢说。”听过整个事情,他带上手套,狠狠在吊着的沙袋上打了两下,坐下来说:“这事不要慌,我得去找我哥。”
李冰说:“李家寨能压得住三间窑。”
方小龙说:“能压住,明天早上你能出来不?跟我一块去。”
李冰说:“能出来,我就说到你家写作业。”
从方小龙家出来,李冰又去学校打探情况,里面已没有人,金玲大概是走了,他又返身出来,刚要跨出学校半开的小铁门,却看见一个人要往进跨,他让了一下,抬眼看这个人竟是许小晴。还没来及想,许小晴转身就跑。李冰百米冲刺的速度追出去,许小晴一躲一闪,终于在花坛边停下来。
李冰说:“我就想知道,那天……”
许小晴说:“不要问。以前的事别说了。”
李冰说:“你这么晚去学校干什么?”
许小晴说:“我作业本没拿,去取作业。”
“那现在呢?”
许小晴说:“作业不取了,现在回家。”扭头就走,李冰跟着,许小晴说:“别跟了,被老师看见就麻烦了。”李冰停下,许小晴又说:“有事以后再说。”
晚自习还没开始,李冰爬在阳台往远处看,他最近视力下降的厉害,配了副眼镜,平时却不戴着,他就在每节课间看远处的树叶,此时天已黑,看不清树的,他就举目看那悠远的星光,夜空暗淡,低头就在乒乓球台边看见两个人,一个衣服鲜黄是杜凤,另一个看不清,身形有些像许小晴。李冰急匆匆就往下走,到楼下一看,却不是,是王艳。
晚自习照例是哇啦哇啦的背书声。李冰捧着政治书,随便翻过几页,就放在一边做起物理题。
头强转过来说:“李冰,我考你几个概念。你还猛,政治课敢学物理。”
李冰说:“你还分不清主次,只有会考考政治,真正关键的是中考。前几天的模拟考试也没政治么。现在目标就要放到中考上,政治背个差不多也就行了,我的政治书都翻烂了,哪还用得着再看。”
蒋英绷着脸进来,李冰忙把书胡乱塞进抽屉。
蒋英说:“都精神着点,再有不到一个月就会考了,抓紧这最后的时间,赶紧背。背得差不多了就重头到尾再复习一遍,知识点一个一个过。学了三年政治了,也该学出点门道了,别让我操心。”
台下背书声又起,震耳欲聋。蒋英巡视一遍就出了教室,李冰仔细琢磨起许小晴的话,好像又不单是因为上次的事,似乎是受到什么威胁?取作业明显是假话,可学校里已没有人,又说怕老师看见,前后跟着走,老师看见又能怎样?去周滨臣家不也是她跟在后面去的?种种疑团又让李冰把目光投向杜凤,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了入团不择手段,最近却偃旗息鼓没了声音,最后一批团员她竟一点不着急。也许真的死心了?刚才和王艳鬼鬼祟祟,又要使什么诡计?他实在忍不住要向杜凤发难,把书挡住脸说:“杜凤,你又敢找许小晴?”
杜凤惊讶了一下,说:“没工夫跟你说话,老师一会要提问呢。”
李冰想,你还牛气了,说:“你到底说什么了?”
杜凤说:“你说我说什么了?”
李冰说:“你少跟我装。”
杜凤说:“我没找许小晴,你自己长点脑子,又听谁胡说呢?”
李冰说:“我看见了,乒乓球台。”
杜凤说:“你眼瞎吧,那是王艳。”
李冰说:“你俩在一块能有啥好事?”
杜凤放下书说:“是有件事,不过跟你无关。”
李冰说:“你到现在了还敢搞事,真不想毕业了!”
杜凤说:“你少吓唬我,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一手遮天吗?”
李冰说:“我……”
杜凤说:“跟你说也行,让我入团就跟你说。”
李冰说:“你做梦!”
杜凤也不言语,默默拿出张照片,又放回书包,李冰瞄见草地上坐着个女孩,是许小晴,就问:“哪来的?”
杜凤说:“你别管,让我入团照片送给你,不然就给别人了。”
李冰问:“到底怎么回事?”
杜凤说:“这照片你不要,就给高翰文了。你别后悔。”
李冰差点喊出来:“高翰文跟许小晴早都不联系了,你还在这儿胡说八道!”
杜凤说:“是,他们是断了,可高翰文求贾玉要一张许小晴的照片,留个纪念,以后彻底恩断义绝,再不来往。贾玉答应了,照片现在就在这,要不要就看你的。”
李冰说:“你接着编,贾玉能帮高翰文要照片?亏你想得出。”
杜凤说:“人家那是真爱,你根本不懂。”
李冰又陷入了焦虑,推荐杜凤入团,根本不可能的,可照片就在杜凤手里,她要照片到底是干什么,是否和高翰文有关,不得而知。她和王艳到底说了什么?一切就只有问王艳本人了,于是不再去想,继续做题。
杜凤又把照片拿出来晃晃,问:“真不要了?”
李冰只扬了一下手,做出走开的动作,头也没有抬一下。
晚自习后李冰找金玲问情况,金玲说只见到薛老师,跟她说了,老师嘱咐说最近没事不要轻易出院子,回家跟同路学生一起走。还说会给校长再反映。李冰本想直接找校长,听到最后一句,就说礼拜一再看吧。
第二天一早,李冰就和方小龙坐上了去李家寨的公交车。方小龙是带了双截棍的,李冰也在书包里放了一把藏刀,刀是半年前买的,一直寄存在方小龙家,还没开过刃,刀鞘和柄都是金黄色,十分威武。
李冰在走出院门那一刻,手就伸在书包里,握着刀,四下张望。公交车人满为患,挤得如罐头里的鱼,李冰的后背就有两团肉压上来。他不敢回头,身子往前,肉也跟着往前,向右,肉也跟着往右。他终于在身后人下车后回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五十多的老妇,不由哆嗦了一下。
开过几站人终于少了,李冰挪到方小龙跟前说:“我心里还是有点慌。”
方小龙说:“淡定。”
李冰说:“你哥得有一米八吧,有没有纹身?”
方小龙说:“我哥以前很猛的,现在的老大都是他小弟,纹身是有,但基本没露过。一会先到他店里坐会儿。”
李冰说:“开店的?”
下了车,走过一段,就是古文化广场。右边上矗立一座高大牌楼,上书李家寨文化街,走进去是青石小路,两边是各色仿古建筑,李冰想象自己手握藏刀穿行其中,就如古代侠客。走到一家店门前,方小龙说:“到了”。
两座石雕麒麟把守店门,门头木牌匾从右至左四个大字“黑龙茶道”。李冰赞道:“名字起的好,有江湖味。”
进到店内古色古香,橱窗摆放各种茶具和茶叶,厅堂正中一尊精雕石佛,慈目低眉,衣带飘飘,大有盛唐之风。墙角一处假山水车瀑布,一穿旗袍的美女迎上来说:“小龙来了,你哥这会不在,先上二楼坐会。”
李冰小声说:“这美女你也认识?”
方小龙说:“这是我嫂子。”
由木梯上到二楼,在木椅上坐下,立刻有一白色小坎肩,墨兰长裙的美女过来倒茶。
方小龙说:“有急事找我哥,他这会在哪?”
嫂子说:“你学生家的有什么急事?你哥一会儿就来,眼看中考了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方小龙说:“就是有事弄的人没法学习,过来找我哥帮忙的。”
嫂子说:“你哥一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来,这个小兄弟也喝茶。”给李冰把茶倒满。
李冰说:“谢谢姐姐。”
嫂子说:“一看人家就比你学习好。”
方小龙说:“我就上个黑水中学么,不用学那么好。”
嫂子说:“黑水,黑龙,你们家净是黑。”呵呵笑了一下。
楼梯上就有了脚步声,一人在说:“小龙,你不好好学习,咋又跑来了?”走上来一个带金丝眼镜的,精瘦身材,穿唐装。
李冰吃了一惊,这哪里是黑社会?明明是教授嘛。刚才进门就觉得店主一定是清净儒雅之人,还在怀疑他哥到底能不能把那些混混拿下,现在看来,难道要请他哥去国学开讲?看向方小龙,小龙说:“这是我哥。”李冰问了好,说:“你们的店名起的霸气。”
哥说:“霸气什么呀,我说改名,兄弟们都不让。”
李冰疑惑:只见几个美女,哪里有兄弟们?小龙详说了来意,末了又说:“黑子听说不好惹,只能求你了。”
哥说:“你是说黑虎吧,好几年没见过了,你等我打个电话。”就下楼去打电话,隐约听得是在聊家常,说什么闲了一定来坐坐,又说他两个弟在西京子校,说当然是亲弟么,跟黑虎说说,多关照关照,报了方小龙和李冰名字,嘻嘻哈哈地挂了电话。返上楼说:“行了,解决了。”
李冰目瞪口呆,说:“哥,你刚说亲弟,可我姓李。”
哥说:“姓李就是表弟,我说啥他都听的。”
方小龙说:“真的没事了?”
哥说:“你哥说话你还不信?你俩就好好安心学习吧。”又看看表说:“我还有个事,一会让你嫂子带你俩去吃饭,有时间我去你家看看我叔。”说着话提了个包就走了。
李冰完全懵了,一路上都在想他哥是何等威武霸气,带领几十人包围三间窑,直捣他们老巢,要王耀兴和一帮大小混混磕头认错,从此他一战成名,无人敢惹。可如今,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嫂子换了身衣裳,好身材包裹紧致。领着到了一家饭馆,名叫“醉江南”,也是古韵,两进的院子,大厅里有四幅墨染的梅兰竹菊,服务员都着唐装。
嫂子说:“爱吃啥,你俩点。”
李冰哪里会点菜,方小龙说:“嫂子点吧。”
嫂子指了几样菜,又嘱咐再来一壶普洱茶。
菜端上来,盘子倒比菜精致。李冰不忍心吃,嫂子给他俩各夹一筷子,说:“客气啥。快吃。”又闲聊起家里事,说你哥现在是有钱了,可一天到晚见不上几面,年纪轻轻的,肚子倒大。又说起他和黑虎的关系,其实和黑虎的老板是多年朋友,前些年就在一起做生意。
李冰说:“原来都是自家兄弟。”又有些好奇就问:“我方哥有没有纹身?”
嫂子笑了说:“你咋好奇这个?”
李冰说:“我看方哥像个文化人。”
嫂子说:“当文化人好么,你方哥忙是忙,有空还爱看书,说要把以前落下的补回来。”
李冰说:“看来我俩更要好好学习了。”却在嫂子隐约露出的胸口看见一点纹身,娇艳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