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老家的路比较窄,快到村口时,堵车了,原因是有一个戏台在唱戏,看戏的老人又随意地在路上坐着。一会儿,农村的文艺演出队又从村子里敲敲打打地出来了,演员们的脸化得跟猴屁股一样红,腰肢跟随节奏扭个不停。这下进村的路更热闹了,车子干脆都熄了火,慢慢等待人群能散开一条路。
和苏秋眠坐一个车的除了华清,还有江枫老家的一个嫂子。这个嫂子说,江枫爸妈这次给你们办婚礼真是讲究排场啊,这村口的戏班子就是他们请的,在这里唱了三天了。还有村里的文艺演出队,也是专门为迎接新娘子准备的。这热闹程度是村里绝无仅有的,他们可算是狠狠地出了回风头。
因为语言不通,这位嫂子说的话,苏秋眠只听懂了五六分。她大概知道了,江家父母为了自己的面子,借婚礼狠狠地在村民面前露了回脸。她透过后视镜和华清相互看了一眼,终于知道钱都花哪里去了,为了自己的脸,不顾苏秋眠的脸。苏秋眠隐隐觉得,华清在结婚前一晚猜测的对,可能会有让她更难以接受的事情还在后面。江家办事也真是欠考虑,这戏台往村口这么一搭,通往村子的唯一道路被堵死了,新娘的车怎么过?
眼看快到十二点了,江枫老家的规矩是过了中午十二点就误了吉时,这会儿江家父母知道着急了。江枫立即决定,让苏秋眠就在村口下车。
江枫嫂子对苏秋眠说,他们这儿的风俗是,新郎得给新娘鞠躬,新娘满意了才能下车。苏秋眠心里有气,江枫鞠了三个躬,苏秋眠假装没看见,让他继续。江枫就像鸡啄米似的连着又鞠了几个,江妈妈在一旁看着不高兴了,拉着儿子说:“够了!够了!别人结婚都三个,你这一直低头,婚后当不了家!”
苏秋眠说:“今天不鞠够十个,我是不会下车的。”后面看热闹的大小伙子们摁着江枫的头,数够十下,都起哄让新娘下车。但这儿还有一个风俗,就是新娘下车后,得新郎抱到家里举行婚礼的红毯前,中间不能撒手。江枫抱着苏秋眠,暗自庆幸,幸亏苏秋眠比较苗条,不然从村口到他家,自己肯定坚持不了。但后面的大小伙子们怎么会放弃这个闹婚礼的大好时机呢,他们挠江枫痒痒,刚开始江枫还能忍着,后来又累又痒,没忍住撒了手。江妈妈在旁边焦急地说:“儿呀,你怎么能放手啊?快点儿抱起来,不吉利的!”江枫鼓足了一口气,抱着苏秋眠往家跑去,把闹腾的那几个人甩在了后面。
江枫家的小院里,被司仪简单的布置了一下,铺了红毯,做了两个花环拱门。江枫把苏秋眠放在进门的花环拱门下,司仪和他们大概说了一下婚礼的流程,接下来,就是按司仪安排好的程序走。苏秋眠觉得自己像个木偶,任人摆弄着。拜完天地,还得拜公婆,司仪让江枫和苏秋眠下跪,苏秋眠小声说:“我们那都是鞠躬,都什么年代了,还让下跪?”江枫跪下后拉她一下,由于惯性的作用,苏秋眠“扑通”就跪倒了。江枫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就对了,来到我们这里就得按照我们的规矩来。”旁边看热闹的人哄堂大笑。
拜完公婆,江家父母还得给苏秋眠改口费,他们端坐在前,手里拿了两个鼓鼓囊囊的红包。乡亲们都在窃窃私语,猜测这么大一个红包,得有多少钱;还有人说别看他们家平时抠门儿,原来为儿子攒了不少钱呢,出手可真阔绰……
苏秋眠接了红包,拜堂仪式完成。接下来证婚人拿了草稿念了证婚词,司仪让江枫和苏秋眠发表结婚感言。江枫没有说自己有多爱苏秋眠,也没有说他们的爱情历程,而是花了很长时间说自己的父母把自己养大有多不容易,说得自己和父母声泪俱下。轮到苏秋眠致词时,她说两人从相恋已携手七年,希望他们的婚姻能跳过七年之痒,相伴一生……
所有的仪式结束后,苏秋眠被送到了屋里换红妆。从客厅路过时,苏秋眠看见客厅的柜子还是她第一次来时的旧家具,不过外面涂了一层劣质的红漆,吃饭的桌椅还是以前裂了口的旧桌椅,依然只是涂了点红漆。进到自己的婚房内,她看到屋里多了一个挂衣柜,多了一个梳妆台,破旧的窗户上挂了一个类似破床单的窗帘。苏秋灵说:“这可真够凑合的,谁家结婚东西都只买一个啊,不是都图吉利好事成双的吗?”她顺手拉了一下挂衣柜的门,挂衣柜的门“哗啦”一声掉了下来,原来是螺丝太短,被拉掉了。苏秋灵吓了一跳,赶紧关上柜门,告诉秋眠忙完把柜门安上去。苏妈妈也觉得江枫家的条件真是超乎想象,她不知道都2015年了,还有人家能过成这个样子。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苏秋眠有想一把火烧了房子的冲动,她不明白,江家父母天天在家准备,都准备的什么?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敲锣打鼓,请戏班大唱三天。屋里的家具还是30年前他们结婚时的吧,刷了劣漆丑得不能再丑。最关键的是,连一个家电也没添置。
跟进门来的刘倩倩说:“天啊,贫困户家也比他们家要强吧,秋眠,你结了婚还是住市里吧。这房子这么矮,别看刷了一层灰,至少也得有30年了吧?这地方别说wifi了,连个电视机都没有,这不是要命吗?”她说完,开始录像,发朋友圈。华清看了这情形,知道自己昨天晚上不幸言中,很替苏秋眠惋惜。她对刘倩倩说:“你发朋友圈的目的是什么呢?对你自己,对秋眠他们俩有什么好处呢?”刘倩倩说:“活久见呗,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的婚房。我就记录一下,设置为自己可见,不会让大家都看到啦!”
到了此刻,苏秋眠尽量让自己麻木,该丢的人丢尽了,该伤的心伤透了,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屈辱和委屈填满了她的每一个毛孔。
刘倩倩又说:“秋眠,看他们给你包了多少钱的红包?是不是没买东西,把现金都给你了呢?”她顺势要去拿红包,文清雅挡在了她前面,对苏秋眠说:“秋眠,你的婚礼怎么什么人都邀请呢?朋友来了是贺喜的,她这总是挑刺的算怎么回事?”
苏秋眠心里的怒火正没处释放,她抓着红包一把撕开,里面厚厚的一叠钱,不过都是五块十块的。苏秋灵见状,只得让大家先出去,让苏秋眠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