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她真的已经离开了。”
帝北辰语气淡然，眸色平常，甚至，还有点笑容。
这样的他，清贵妃第一次感觉到很陌生。
“辰辰……”
帝北辰笑着打断清贵妃，“母亲，七哥生性仁厚，有勇有谋，是做君主的料子，北辰自小在道馆长大，以为自己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现在才知道，我确实不要其他什么，只求她可以回来，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
可是就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却不能满足我，老天，你未免吝啬了点吧，连她都舍不得还我。
她那样的蠢傻呆子，你留着有什么用呢？
清贵妃抿了抿唇，神色凝重，“可是，他不能争这天下。”
“为何？”
清贵妃苦笑着，“本以为与世无争，便可安度此生，没想到，我却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帝北辰越听越迷惑，“母亲？七哥不是在吗？”
清贵妃看了看屋中的婢子，“你们都退下吧！”
婢子们颔首低眉，微微屈膝便退下了。
待房间被关上，清贵妃才道，“辰辰，今日母亲要告诉你一件大事，但你切不可外传！”
帝北辰难得见清贵妃一脸严肃，随即点点头。
“言言，是我母国太子。”
只一言，帝北辰便如遭晴天霹雳般，瞳孔放大，十分惊骇。
“而我的孩子，早已没了，两年前临嬷嬷去世，我才得知，当年我身中剧毒，是嬷嬷将毒逼至孩子身上，为我挡去了一劫……”清贵妃泪眼朦胧，哽咽道。
“前些年，我总梦见言言的母后跟我说，清婉，要照顾好遥临。”
遥临么？
七哥母后是希望他坚韧不拔之志，能复兴上国吧。
“七哥说他每年都会去一个地方祭拜，那便是上国已故皇后柔婉吗？”
慕容清婉点了点头，“不错，是她。”
“那这些，七哥知道吗？”
慕容清婉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算不能认祖归宗也无妨。”
帝北辰深知此事重要性，抿了抿唇，“母亲放心，儿子一定守口如瓶，也会护七哥安稳一生，只是，皇帝，七哥怕是必须得做，皇子中，最有可能的就是四哥和七哥，四哥为人心狠手辣，这样的人要是做了皇帝，且不说百姓，怕是云府和七哥都活不了！”
“况且，母亲也知道，云家世代帝师，那云梦落心仪七哥，定是要扶他为储君的，儿子能做的，便是护七哥安稳。”
“辰辰……”慕容清婉伸手抱住他的双手，一滴泪滑落，千言万语止于无言。
帝北辰刚踏出房间，一团小小的雪花便飘落在他的衣肩，他抬眸望天，灰蒙蒙的天空飘着小雪，如同蒲公英般轻盈唯美，见此，他不由得心生欢喜，眸珠朦胧，当他伸手轻抚这初雪时，微微展颜，夹杂着欢喜和思念，“是你吗？雪妍……”
时间，过得真快。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敢去她轻生的地方看看，今日，他忽然想了，这样想着，帝北辰紧了紧皮毛衣领，往外快步走去。
这断崖果然高，深不见底，云雾缭绕，她那样养在深宫的女子，是何等的绝望才敢纵身一跃。
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你却已经不在，你是想让我把对你的亏欠弥补在别家小姐身上吗？
你可真的舍得吗？
帝北辰微眯双眸，望着断崖下方，思绪飘远。
“南无阿弥陀佛！”
一道中气十足却又极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帝北辰闻声转去，见是一个身披袈裟，面容和蔼可亲的老和尚。
“方丈。”帝北辰面带恭敬地作揖。
老和尚笑道，“施主，您是否一直有梦见一位已逝的姑娘？”
帝北辰微蹙眉头，却神色依然，“请问方丈有何指教？”
老和尚笑着摇了摇头，“老衲不敢有何指教，只是魂魄若是久留于世间，于魂体有损，施主若是真的为她好，便让她离开吧。”
话落，老和尚便转身离开了。
帝北辰闻言一愣，眼眶湿润，张了张嘴，却无话可说。
是啊，他已经害雪妍一次了，难道还要有第二次吗？
庙口，一位粗布蓝衫的小伙向老和尚作揖，模样诚心，“多谢方丈。”
老和尚笑了笑，“苦海无边，若是能救他迷途，老衲应该的。”
……
帝北辰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起老和尚的话，一滴眼泪滴落，顺着他精致的轮廓滑下。
帝北辰躺在房中，望着那棕褐色的房顶，眼泪横流，他缓缓闭上眼睛，带着颤音道，“好，我放过你了……”
恍惚间，他又来到了偏殿，这熟悉的场景，他知道，这是风雪妍选驸马的那天。
事情如那天发生的一模一样，甚至连每个人的表情细微，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她问，“你愿意娶我吗？”
帝北辰别过脸去，“不愿意。”
谁知，她面容开始扭曲，天空霎时变得灰暗，狂风大作，她的眼中开始流着血泪，脸上的伤痕也渐渐出现，那张姣好的脸庞突然伤痕遍布，血迹斑斑。
帝北辰被吓得大叫，落荒而逃。
风雪妍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忽然咧嘴笑了，一滴清泪划过。
傻瓜，我岂不知我留太久，会伤了你。
帝北辰跑出大殿，一个人蹲在殿门旁边，哭得撕心裂肺却不敢出声。
这下，你该愿意离开了吧。
……
客栈中
“大人，我们为何还不行动？”坐在纸鸢对面的人问道。
纸鸢一杯酒下肚，“若是现在下手，是你们去救百姓吗？”
众人闻之哑口无言，纸鸢眉头一皱，似愁绪满眉，“等七殿下救灾后再出手也不迟。”
“是。”
举杯对月，他竟想起与佳人之约。
待你病好，我便带你去看春日迎春，夏季粉荷，秋时菊花，冬天的腊梅，还有你最喜欢的茉莉……
想到她，冰颜愁绪皆释，恍若春暖花开。
……
甘淑
一声女人的哭喊划破了短暂的安静。
“不要吃我的孩子！”
随声而去，一群穿着破烂，污泥垢面的人一顿哄抢，一个个如同饿狼盯着肥肉似的盯着瘦弱女人怀中婴孩。
在一波波攻击下，如此瘦骨嶙峋的身躯竟如同一块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但那般弱小的她，又怎能敌过一个个如狼似虎的大汉。
婴孩的哭泣声越来越微弱，却是不能激起人类一丝的同情怜悯。
他们自顾不暇，只想自己能够活下去。
这时，天空飘来小雨飘落在每个人的脸上，身上，场面忽然稳定下来，母亲哭着将自己的孩子紧搂怀中，蹲坐在地，警惕万分。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着这阴沉沉的天空，那翻滚的乌云如同一条条夺命恶龙，一次一次地朝这甘淑发出咆哮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