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惜彤真正的脸，殷寻刚才匆匆一暼见过，是一张长得十分普通，没有什么特色的脸。
不过这不是她可以害人的理由。
殷寻双手交叉放于腿上，非常安静的看着整场话剧表演。
过去犯下的错以话剧重现在自己眼前，刘惜彤坐在殷寻身后，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她的眼里有着慌乱与不安。
她盯着殷寻身上那件黑色毛衣，问出刚才就在不确定的事问道：“你是黑无常？”
“不是，我只是……”
殷寻说不出，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担当着什么角色，他只是来充当一个司机，来取书，再把书带回店内，安上一个名字，放到书架上。
刘惜彤也没想过要听他的回答，因为就在刚才的某一瞬，她突然想起来了——
她已经死了。
他的回答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一切都已成定局。
台上的她获得了最佳女主角，享受着众人的欢呼，多好的荣誉，往后的余生应该会更精彩，更风光吧！
为什么就结束了呢？
为什么？
一滴泪自她的媚眼中流出。
剧院内的场景分离崩析，他们回到了车内。
与刚才灯火明亮的夜景不同，这一次，窗外是一片血光。
没错，这里就是当初殷寻被王勇载向的地方，那个种满彼岸花，地上长满正在挣扎着的手的地方。
今时不同于往日，如今的殷寻已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不再如初来时那般慌张，更没有刘惜彤此刻的害怕之情。
车子开到了这里，该走的程序都已经走完，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问了。
殷寻看了看窗外的景色，瞥见刘惜彤正在啜泣，他顿了顿，把原本想要问的话咽下去，问道：“我这里有一个故事，你想听吗？”
刘惜彤哪有空去搭理他，她此刻正沉浸在自己已亡的悲伤中。
殷寻叹气，清咳一声，自顾自道：“故事是这样的，在很久很久以前，有这么一位美人，她长得无比娇艳，知性又优雅，拥有无数追求者，其中不乏有数学家、画家、音乐家……
在这众多位追求者中，她最后选择了一个专写小说的作家，并且很快她就和那位作家结婚了，婚后的生活一直都很平和。
直到第三年。
她的丈夫写了一本爱情小说，里面所描绘的是一场刻苦铭心，想得又不能得的苦恋，那本小说写得非常成功，是她丈夫写的那么多部作品中最为畅销的一本。
只是小说里描写的，不是虚假的情感，而是她丈夫与小三两人间的爱恋。
得知那本书是丈夫为了小三而写的，美人思考良久，最后她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在某天晚上烤了一份派。
就是那种外面是脆皮，里面以水果为馅的烤饼，你应该吃过，它的饼面是一个“十”字型的花纹。
美人的丈夫是一个很有绅士风度的男人，就算出轨了，外面有情妇，他对于自己的妻子还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贴心。
他对妻子很好，吃什么东西都会和她分一半。
那天晚上带着对于自己出轨，妻子仍给自己做好吃食物的愧疚，他把派一分为二，很好的沿着中线切了，切得十分公平，没有偏向于哪一边，两边都是一样的大小。
于是美人就让丈夫自己选择要吃的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她要吃的。
丈夫选择了，当天晚上中毒身亡了。
警方最后查出是美人下的毒，美人上了法庭，几经波折，最后律师以饼是丈夫自愿选择，自己吃下，美人也有可能中毒这点，获得了胜诉，美人无罪释放。
美人胜了，实现了完美犯罪，可是她的余生却背负着毒妇这一骂名，而她丈夫与小三间的爱情被人广为歌颂。
最为讽刺的是这件案子结束的十年后，那本爱情小说依旧十分畅销，有版税可以拿，美人靠着那版税依旧生活富足，背负着毒妇的骂名。”
殷寻的嗓音清冷又缓和平静，沉浸在他平和的声线中，刘惜彤的心莫明安定许多，暂时从自己已亡的悲伤中挣脱开，对于外面那片血光也不再那么恐惧了，她眼中的所有不安慢慢消散。
她松了松握紧的手，“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要说明什么？”
刘惜彤虽完全被故事吸引了，可她并不认为自己和那位美人有半毛钱关系，美人身上除了美这个字，没有半分影子是和她重合的。
殷寻抬眼看着后视镜中的刘惜彤，看见她眼中的悲伤已经消去一大半，他目光回归清冷道：“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想要向你说明什么，我只是想要以故事换故事。”
“故事？什么故事？我拍的都是些宫斗剧，青春偶像剧，套路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你要是想听，我现在就可以编给你听。”
刘惜彤说完，扳着手指头认真的数着那些套路。
殷寻听见她说的车祸失忆绝症之类的就觉得头痛，他连忙制止道：“我要的不是你编的这些狗血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
刘惜彤不解的盯着他那没有眼睛的后脑勺。
殷寻把视线从后视镜移至她身上，“你愿意成为一本书吗？”
“书？”她突然想起那本摸起来就像摸着人的皮肤一样的书，“是像《失信之人》那样的书吗？”
见殷寻点头，她又接着问道：“成为书后，我所存在的时效是多久？”
“十年。”
“十年过后我会去哪里？”
“轮回道。”
“轮回道……”刘惜彤怔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原来《失信之人》不见了，是入了轮回道。”
殷寻皱眉，“你说什么?书不见了?”
“嗯，昨天早上我本来打算带去片场消磨时间的，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刘惜彤抓住殷寻的椅背，疑惑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时间不对。”正常来说是封印十年的，可是王勇才被封了一年多就不见了，这怎么想也说不过去。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不用谢，我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最后那个“而已”尾音有些长。
殷寻正在低眉深思勇哥到底跑去哪里了，并没有注意到她说话的尾意长不长的，直至她游移至副驾驶位上坐下，他才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刘惜彤此刻身上有种染上妖气的媚，她双眼近乎迷恋地盯着殷寻的脸，纤指抚上他的脸颊，“你这张脸真的很适合拍古装剧，如果我早点遇见你就好了，没准我能在临死前再得个最佳男演员。”
这么快就控制不住邪念了吗？
殷寻眼底眸色一沉，脸绷得像刀子削过似的，隐隐流露出无声的杀意。
他不耐地拍掉贴在脸上的柔荑，单手用力握住刘惜彤的脖子，直至她脸容扭曲得异常丑陋，像绞肉机内的肉在绞动后，重新组合成一张脸，他才松开了手。
刘惜彤的脸变回了她整容前的脸。
没时间了，天快要亮了，再问一次，“你愿意成为一本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