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天按照吩咐,将除了自己两人住的这间屋子外,其他住人的家里皆发放了安神符,忙完已快接近深夜,回来时,风卿已经微微打鼾。
脱下沾了些湿气的长衫,刚打开柜子准备拿出包袱,换身长衫,居然看见下方还放有一层棉被。悯天内心不禁感叹,风村长家真是有钱。
九月的夜虽已不再像八月那般燥热,但秋老虎却还是肆无忌惮的发着余威。悯天又给睡着的风卿加了床被子,站在旁边捂着嘴笑得弯了腰。
悯天回到了自己床边,本是有些睡意,却是又想着两个人都睡着后难免生出一些意外。便下床提过煤油灯,又拿起古籍好好研究了起来。
………
皆如预料,风卿又梦回枫落村,不过却不再感到前几日那股阴森感。
走在村落,一切似乎已经恢复往昔。
七八个小孩在大坝上玩着跳格子,男娃推着前方的女娃示意她跳快点,谁知女娃双手抱怀,颇有傲娇地说道:“哼!你再推我,就让你去和村长家那个疯丫头一起玩。”
话说完,惹得周围小孩一阵笑意,而不远处的墙角,却见一个头发凌乱,光着脚,鼻翼间还糊着些鼻涕的女娃赌着气自语着:“那小颜自己玩。”
女娃转了身,蹲在地上,用衣袖擦了擦鼻涕,抹了抹眼泪,便从荷包里小心的拿出十颗圆润的拇指大小石子。
这可是风于颜这两天去村边找了好久才找出来,如今大家都不愿意和自己玩,便自己扮演两角来,自言自语地玩起了拼斤斗两的游戏。
挑选石头留下的碰擦伤痕风于颜从不在乎,连指甲边长着的倒欠也是放在嘴里用牙齿咬掉。只是神情专注地左手拿着赢得的石子,右手将石子高高抛起,然后快速抓住下方的石子,接着又立刻接住上方落下的石子,便赢得一颗。
可玩了一会儿后,却又突然脸一变,一把抓起石头胡乱砸向墙头,抱着双腿埋着头大声的抽搐哭泣着,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自己:“小~小颜,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明明~明明是他们说喜欢玩石子儿的。”
又过了许久,大坝跳格子的孩童都已离去,风于颜抬起头,眼角的只剩下泪痕,又重新在草堆里找着自己刚才丢掉的石头。
…………
画面一转,风卿竟不觉的来到了村外河边,见从村内走出五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手端着木盆,一手提着皂角有说有笑来到了河边。
这些女子取下发叉,将头发浸泡在河水中,用剪刀剪碎皂角,那一旁洗干净石块用捣碎皂角后,再将皂角液抹涂抹在头发丝上。
无意间,其中一女子突然皱着眉指了指上游,顺眼望去,只看见除他们之外,竟还有一女子正低着头,认真地洗漱着。
几人见状,传递着眼神,小声嘀咕着。
“我说,真是晦气,居然在这都能碰到那个神出鬼没的疯子。”
“哼,你们看,都啥年代了,居然还有人用草木灰洗头的!”
“就是,还站在我们上游洗,草木灰都漂到这里来了。”
“我们也去上游吧,免得这漂来的草木灰损了头发。”
众人应声点了点头,便向上游走去。
可还没到,刚走没几步只见其中一女子便突然将手中木盆一摔,面带怒色地指着于颜说道:“都是她,你们闻,已经有草灰味了。”
其余之人也将自己头发捋起闻了闻,不管有没有闻到草灰味,却都点头应和着。
“我看就应该给她一点教训。”
“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来这里。”
“算了吧,圆圆,我听说她有癔症,这玩意邪乎得很。以前村口那个得了癔症的疯子你们忘记了啊,平时大家有点小过节,结果发起疯来半夜都冲进三叔家把他们全家杀了……”
原来这摔盆的女子名叫风圆圆,生得也是靓丽,如今正是花季,也算是个体面人。
“我们几个人害怕她不成?你都说了她有癔症,现在不给她点教训,等以后她发作了在河里拉屎撒尿时,我看你到时候去哪洗头去,再说了她一个女子能和那个四肢发达的疯子相提并论?”
风圆圆狠狠瞪了一眼劝阻的女子,接着头也不回便向风于颜身边走去。
……
走到旁边时,风于颜正弯着腰低着头在水里洗着头发。听见身后传来声音,才转身看了看,随即便笑了笑,以为是大家同自己一样一起来洗头的。
这时众人才看清楚于颜,竟隐约之间颇有几分倾国倾城之姿,不管怎么说也是美人胚子一个。
这时风圆圆首先站了出来,眼神中有些透露着些许心疼,指了指于颜木盆,疑惑问道:“妹妹你平日就洗这个?”
风于颜双手拧着头发水渍,见村里有人终于搭理自己,内心很是雀跃。应是许久未和外人打交道,一时激动得话都说不出口,只是一个劲地点着头。
“哎,这草木灰可是很伤头发,来,我们这里有皂角。”风圆圆又指了指木盆里的皂角。
风于颜连忙摆手示意不用,还随即腾出了洗漱的位置。
原本其余几人心中还在纳闷怎么这一过来就变了卦。却见风圆圆转过身,眼神一使,几个瞬间会意,向前跟着应和着。
“试试吧,这个挺好用的。”
“以前不让你一起玩,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平时也很少能见到你,想和好都没机会。”
突来的热情让风于颜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在簇拥下低着头,任由她们往自己头发上涂着皂角液。
风圆圆见风于颜低了头,便故意在盆里抓了些许皂角弄撒着沾在风于颜的脸上,立刻着急地提醒道:“哎呀,是姐姐我不好,妹妹可要闭好眼睛,免得待会皂液进了眼睛灼了眼。”
风于颜听后,乖乖地闭上了眼,她从未想过这样的一天,大家会不计前嫌,接受自己。
这些年来,年幼的记忆都慢慢变得模糊,似乎从懂事起,身边便只有族长一直陪着自己,村长都是少有见到,现在她太渴望群体,太希望被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