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前的桐花巷外,最先觉察不对的是百里公子,离桐花巷最近的是一家酒楼——金宴楼,那儿的酒是白帝城顶好的,今夜邀了段恶、广瑕、苟二爷到此一聚,谁知酒楼上望去正是冥府送亲,真真是“小鬼吹笛兼鸣鼓,牛头马面抬花轿。”
“冥府好大的阵仗,竟然这样肆无忌惮。”段恶饮了些酒,阴风一吹,脸上泛起红潮,眼睛眯了起来。
段恶一时酒醒,从楼上飞了下去后,直接一拳挥了上去竟碰不到他们的身体。这是冥界开的“阴阳路”,鬼为阴走阴间路,人为阳走阳间道,虽能像见,却无法触碰。
百里公子也从楼上一跃而下,到近处才看出这马上的新郎官是黄班头。黄班头眼神空洞脸上带着笑意,手握缰绳却无力,由着牵马的小厮往前走。后头那一班人披红带彩,敲着锣打着鼓,欢天喜地好不热闹。一顶八人花娇落在最后,花轿行过百里公子面前时,广瑕也跳了下来,扯着百里公子一同望向花轿的新娘,红帘浮动若隐若现,广瑕与百里公子只望了一眼酒都吓醒了。哪里是如花美眷,分明是怨鬼索命。
黄家管家听到乐声,便知花轿迎了回来,吩咐下人放鞭炮并报于内屋知道。花轿停下黄班头搀扶新姨娘下轿。此时百里公子正准备高声呵止,却与花轿旁的媒婆对了一眼。
媒婆那一眼回眸令百里公子不寒而栗,三人中百里公子修为尚未破真元劫,段恶与圣元境不过一步之遥,广瑕是三人中唯一一个过圣元境的高手。立马将百里公子护在了身后。
花轿进了黄宅的大门,媒婆见他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确保不被外人打扰,只见从长袖中飞出一条锁链,继而在黑夜中消失。
随着黄宅的大门关起,整个桐花巷消失在三人的眼皮子底下。
“冥府结界,是当我白帝城无人吗,这样明目张胆。”段恶说完,大喝一声“乘风,剑来。”
乘奔御风,扶摇直上九万里,多少快哉可言!乘风是仙器谱上排名五十二的名剑,龙光大师所炼的八柄玄铁剑之一。
乘风剑气强劲从城主府的中飞出,停在了段恶身边,段恶御剑而上,剑气在段恶面前结成了太极印,乘风冲出太极印,化为数道剑光冲向结界。
百里公子在一旁看着十分羡慕“这是太清荡魔剑诀。”
随着段恶的强攻,结界稍稍有些破绽,但只是片刻的破绽,段恶一皱眉,全身运起真气,太极印生成了八卦印,这一刻段恶认真了起来。
剑气变得更强了,广瑕知道段恶变强剑气便是想在破绽的那一刻撕开结界,但是已经失去了做好的时机,此时消失的桐花巷里传出了凄厉的乐曲,方圆百里的游魂野鬼听从召唤般向广瑕他们三人袭来。
“渣渣。”百里公子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将将展开,往空中跃起向四周一挥,扇面闪着金光,一只火凤从扇子里腾飞而出,其自身的火焰便烧尽周遭试图扑上来的游魂野鬼。
“太不经打了,还不够我一扇呢!”百里公子又一跃到了段恶身边,“段大哥我来助你一助。”又是一扇火凤飞腾而出冲向结界。
“啊~”一声撕破长空的惨叫,火凤尚未触及结界就消散了,一旁段恶所结的八卦印应声而裂,二人被余震冲击直摔在地上。
广瑕本想去接他们二人,却被余震压制无法动身,等声音消失,脑子里还是嗡嗡的,“好强的怨气。”
“怨气?”百里公子支着身子,捂着胸口。
“是怨声唆。”段恶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伸手去拉百里公子。又是一声“啊~”这一声稚嫩而纯粹,是托世未出的遗憾,是饱受折磨的不甘,是母子俱亡的怨气。
“快,捂住耳朵,护住心脉。”广瑕一个飞身跃到他们身边,结印胸前念道
“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魑魅。御气成盾。”
只是片刻那撕心裂肺之声乍然而止,广瑕撤去了御气盾。如同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身心疲惫。百里公子踉踉跄跄的站起来,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段恶扶住了百里公子“这子母怨声唆真厉害,真气都被冲散了。”
广瑕与段恶一同扶着百里公子上了金宴楼的二楼,酒桌残羹冷炙,还是刚刚离席的样子,可是苟二爷去哪里呢?
他们没有多在意,广瑕说“调息一下,一会儿再破结界。”
稍稍过了半柱香,百里城主带着衙役也赶到了桐花巷的巷口。暗骂道“真是多事之秋,冥府又上来凑什么热闹。”
百里城主游走在结界四周仔细思量,一旁衙役禀告“城主,公子和段副使在金宴楼二楼调息。”
“广瑕呢?”
“站你面前了。”衙役拿手指了指,刚飞身下来的广瑕。
“一月四辰监观万天,浮游三界九州万国,赏善录愆,是为普化至大至贵也。”广瑕以右手二指为气,空中乌云聚来,只是夜间瞧得不是十分真切。
广瑕左手不知何时握着一块铁简,二指在铁简上画了一道极复杂的符,继而念道“上照天心大道,下济幽冥群苦。引雷……”乌云中电闪雷鸣。
百里公子大喜道“是九天引雷术。”
“雷落。”霎时天雷滚滚应声而下,结界生生被劈出了一道口子。广瑕又唤了一声“雷落。”
结界被劈得粉碎,桐花巷又重回到众人眼帘中。
黄宅内,孟婆与新姨娘素梅勾出了黄老太太、黄班头、二姨太、三姨太的魂魄,欲开鬼门带走时,天雷判下,急急的两道将孟婆所布的结界撕得粉碎。
花怜香催促道“孟婆,冥府法旨要紧,你们且去,别忘了行一道文书给中天殿。”
“多谢。”孟婆轻施一礼,长袖一挥大喝道“鬼门开。”
一阵黑烟弥漫开来,他们仿佛从黄宅出来置身在一片蜿蜒曲折的山路上,道上立着一座棂星门,上书两个红笔大字“鬼门”,六道石柱雕龙画凤,中意一股脑想冲上前看看。一把被花怜香掠了回来,捂住的他的眼睛。
“冥界何人休要走!”外头的段恶已御剑而起使出太清荡魔剑诀,剑气直冲鬼门而来。
花怜香暗骂了一句“可真爱凑热闹。”花怜香扯下了中意腰间的铜鱼,抛向空中,移开了挡住中意的手“中意念咒。”
中意一瞧连忙用真气一接,念道“惊涛飓浪,鱼龙跃海。”只见那铜鱼金光一现,变成了身有数丈的龙鱼,龙鱼跃到空中,似带有惊涛骇浪之势将段恶的剑气一一挡下,再看那边鬼门已关,烟雾散尽仍众人又回到了黄家宅内。
段恶飞落院中,一时怒上心头直呼道“大胆飞鱼观弟子敢擅助冥府拿阳间阳寿未尽之人。”提剑便刺,被一旁叶釜的鹿角西风杖格挡开。
“啪”大门被人一脚踢飞出去了,百里城主心什么时候要好好教教这个儿子,老喜欢拆家也不是个事儿。
“城主”中意、花怜香、叶釜三人恭敬道,
“中意道童,女客先生……这位公子。”百里城主还礼,百里公子与中意早已混熟的,只道“你怎么在这里?”
“讨杯喜酒喝吧了。”中意也很无奈,
“喜酒。”段恶提剑又要刺来,被一旁的百里城主拦下。
查完屋内的衙役前来禀告“城主,屋内黄班头与其母,二姨娘,三姨娘,一个下人毙命,黄夫人被雷劈死了。其余宾客均昏迷不醒。”
家宅内斗哪一个是干净的,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城主,冥府的事儿中天殿自会给您一个交代,我飞鱼观本存善意,不会拿人命开玩笑。”中意一反常态,变得严肃起来。
城主依言点了点头。
“城主无事,我们就告辞了。”中意拉过花怜香与叶釜大步朝外走。
段恶还想上前阻止,百里城主只摇了摇头又拦下来“贤侄啊,冥府的事难办啊,你就不要插手了……”
中意大步流星走在前头,花怜香拉着叶釜走在后面,此时的花怜香面容憔悴,对着叶釜说“我要晕了,你做好准备。”
叶釜面向花怜香,月光下虽说瞳孔无影却添了些风姿神韵,花怜香浅浅一笑,正巧被回头的中意瞧见这一幕,赶忙道“演什么公子小姐夜半私会呢,快些走吧。”
花怜香勉强走到十字街口,力竭晕了过去。叶釜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运起流星步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