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再次行走在路上，不知不觉又走了很久。
鸢儿悬于半空看着远处热闹的城镇，“前面是个城镇要绕过去吗？”
断崖也远眺着那座城，“又要绕过去，好不容易有个能睡觉吃饭的地还不去。”
灵噬看看断崖说了句，“我们去那城镇看看吧。”
“太好了，我们快点。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云城，因为背靠云山常年都有云雾缭绕。”
断崖一路飞奔。
“你等等呀，那么急，饿疯了？”
鸢儿也不示弱飞也似地追着，灵噬下了坡缓缓跟上他们的步子。
初入云城确见繁华，熙来人往，热闹不凡。
“没说错吧，这地方热闹地很。”
断崖看见前面有耍杂耍的，一股脑就没了身影。
鸢儿也没见过这场面，兴奋地跟着也挤进了看杂耍的人群。
灵噬凑至跟前看到个杂耍师傅，他的手上擎着一只奇兽，那只奇兽长着鸟的身子却有着兽的头，口里吐着青色的火焰，火焰略过之处人群忙四下躲避。
“好玩，这东西长得真特别。”断崖杵了杵跟进来站在身边的灵噬。
灵噬与异兽眼神交汇，那异兽的眼神透露出的不是凶狠却是无奈。
“师傅，这异兽您从哪得来的？卖不卖？”灵噬突然向前，断崖赶紧拉住，“你疯了，我们哪有钱买这个，你买这个干啥？”
“嘿，你这小孩说什么大话呢？”
杂耍师傅扭过身看着小孩模样的灵噬。
“多少钱？”灵噬继续问。
杂耍师傅也有些愠怒，“这大人管不管？”
鸢儿推了一下断崖，“快应个话！”
断崖挺身向前护住灵噬，“在呢，你到底卖不卖？小爷有的是钱。”
杂耍师傅见有大人相护却也是个混头小子，“怕是你们给不起，这异兽贵着呢。”
灵噬伸手，手上是一颗光彩耀眼的珠子。
珠子大如鹅卵，通体透明闪着异常耀眼的光芒，周围看到的人都惊讶不已。
断崖也第一次看见如此奇异的宝物，“你小子有这个啊，行啊。”
“我要那个异兽，现在!”
“好好。”
杂耍师傅伸手抓走了珠子，丢下了那异兽。
灵噬擎起异兽，唤回鸢儿就朝人群外走去。
“你们等等我呀。”
断崖本还想再端详一下那颗珠子，看灵噬匆忙离去也赶紧追上离开了人群。
灵噬在一僻静无人处停下，解了异兽身上的束缚，“现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鸢儿幻出铃铛看着震翅欲飞的异兽，“恩主，你就这么放了？”
那异兽绕着灵噬飞旋却没有离开，不久后幻化成了一个少女。
“白果？”远远追过来的断崖惊叫一声。
眼前的少女一袭红妆却眼神落寞。
“她不是白果。这异兽叫幻形鸟，常幻化成遇到的人和物，幻化的人往往生死难辨。”
灵噬看着眼前的少女，断崖冲向前拉住那少女，“她在哪？你怎么会见到她？”
少女退后一步，灵噬向前拉开了断崖。
“我是云山异兽，某日寻食遇到追猎的人，那少女为了救我被妖灵所伤，后被追猎的人带走了。我侥幸逃生却落入杂耍人手里，杂耍人用药致我无力挣扎，今日得恩人相救不甚感激，也求各位恩人救救那红衣女子。”
说完异兽形灭掉落地上，鸢儿看向灵噬，“它是死了吗？”
灵噬蹲下抱起异兽，“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断崖心急如焚大吼道，“那些人是谁？你这还没说完呢？”
灵噬将异兽抛向空中，它在团团气息环绕下幻化出了最后遇见红妆女子的画面。
只见红妆女子被不知何处的力量推掌跌落后晕厥，被一戴面具的男子携上马带走了。
眼前的画面很快幻灭，异兽也随着气息消散消失了。
鸢儿不解，“这也看不清是谁啊？”
“不管是谁都得找到。”断崖说着就要走。
“你去哪？”鸢儿知道断崖着急却担心他莽撞。
灵噬拉住断崖，“你知道去哪找谁了？”
“不知道就去问，我就不信找不到。”断崖越来越激动。
灵噬看着断崖，“也不是没有线索，这个城镇有谁能那么大阵势去追猎，还带有妖灵，怕只会是这城镇有钱有势的人，我们去打听下谁是这管事的，再去周边打听下最近追猎的事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这云城管事的自然是云城城主了。不过听说云城城主不久前禅位给了小儿子。那云城少主听说年少有为，但就是特爱寻奇猎艳，云城城主本不寄希望于这个幼子的。”断崖提起这些。
灵噬看着断崖接着问，“你认识他？”
断崖挠挠头，“小时候见过，现在怕是不认识了。”
“我们上门拜访下，说不定就有蛛丝马迹可循了。”灵噬拉住断崖向人群走去。
“你说小时候认识云城少主，那白果也认识？”
鸢儿不经意提起，断崖回想，“那个时候云城少主母亲去世，父亲怕他惹事就送到蕉城与我们一起习武，但才半个月就回去了，我和白果见他总是一个人陪他玩过。”
灵噬一行很快就找到了云城城主庭院。
那庭院背靠云山甚是巍峨，灵噬让断崖上前叫门，断崖推脱着去叫了门。
许久之后应门小童才出来，“你们有事吗？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是蕉城来的李断崖，与云城少主自小便认识，今日路过贵地前来拜访，还请小哥通融报您家主上。”
断崖很客气，鸢儿看他恭顺样子在一旁笑个不停。
“那你们等着吧。”应门小童关了门。
“这宅院怎么阴森的很？”
鸢儿停下嬉笑往灵噬身边靠靠。
灵噬也打量了下周围，“确实不像正常人家。”
“我怎么不觉得。”
断崖着急地在门口徘徊。
许久不见人来，灵噬忍不住了，“鸢儿你进去看看？断崖，白果有什么特别的吗？告诉鸢儿让她注意找找。”
“白果的左耳后有颗红痣，是娘胎中带来的。”
断崖指着自己耳朵看向鸢儿。
“你倒什么都知道啊。”鸢儿消失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灵噬把铃铛递给鸢儿，“鸢儿快去，找到后震铃。”
“好。”鸢儿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夜光如水，清冽撩人。
“是谁？”
清冷的侧室角落里枯坐着一位少女，见窗棂微动反应道。
鸢儿见那少女一袭红衣却面容憔悴，悄然地飞至她身后。
微风轻起，少女发丝飞舞，现出耳后一颗显眼的红痣。
“找到了。”
鸢儿震铃，铃声在清冷的夜色里格外清冽，不仅提醒了门外的人，也惊动了院子里的人。
“来人啊，这里有小贼。”
院子瞬间聚集了很多杂役，断崖听见铃声不等灵噬便翻墙进去了。
杂役入室不见任何人，正要离开时却见断崖奔进来，瞬间众人打斗起来。
断崖本就不同寻常，那些杂役自然轻松拿下，只是不甚之间被一巨力推至墙外。
鸢儿顺势接住断崖后也被重伤，灵噬见状携了两人迅速消失。
“是谁在这？”
声音落去时一翩然少年悄然而至。
“少主，无事，不过一少不更事的小贼，已经处理好了，您还是早些去休息吧。”
四下里除了杂役和那翩然的少年并不见任何人。
“阿了，你也去休息吧。”
少年抬头对着空中某处说道。
“少主，莫不是想去见见少夫人。少夫人受了惊吓，还是明日吧。”
那声音里透着担忧却也是十分的温柔。
“好，我就走。你先回吧。”
翩然少年并未离开却走至窗前。
“白果，今日有旧人来寻你，那个抛弃你的断崖在门外求见。白果，你听到了吗？”
“你认错人了，我不叫白果。”
少女听闻那个名字不由得心头一紧。
“好吧，你既不承认，那就不叫你白果了。今日你怕也受了惊吓，早点休息吧。我明日再来看你，你还记得我们后天月圆之日要成亲吧？”
少年后退一步准备离开却又想听到回应。
“我记得。”
“那就好。”
“恩主，我看了，那人耳后有痣。”
鸢儿幻回铃铛有气无力地跟灵噬他们说道。
“我知道了，你们莫强求，打伤你们的不是一般的妖灵，我们须得从长计议。你们先休息，我去探探情况。”
灵噬安顿好两人，断崖却拉住灵噬，“这是我的事，你们不用再帮忙了。”
“你怕我死？这几百年了还没有什么能让我死呢，如果有也算是解脱了。”
灵噬松开断崖，收敛了身形幻化成灵去了那个庭院。
红妆少女依旧端坐窗前，双目凄然地望着窗外发愣。
“你在想什么？”
灵噬看着发愣的少女忍不住问了一句，少女瞬间警觉起来，“谁?出来？”
灵噬并未现身，“我是断崖的朋友，我们前些日子遇见了你救下的异兽，它告诉我们你来这了，断崖很担心你。”
白果仍看着窗外，“他还好吗？”
灵噬回了句却又问道，“他很好。你呢？你怎么会在这?”
“我也还好。断崖跳崖后，我在崖底找了很久却生不见人死又未寻得尸首。无奈天太晚只好先回去。回去后父亲震怒，觉得对不住李家，主动退了婚约，可我不甘心，趁着父亲不备离家出走四下寻找断崖，前不久才来至此处。”
白果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像是说别人的故事似的。
“你为什么不认为断崖已死？还要寻他呢？”
“断崖不是一般人，他不可能死，只是我想不到他会这样躲着我。”
白果眼角有泪滑落，她忙用手擦去。
“那小子确实不容易死，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本打算成婚当日挟住云城少主让他放我走，既然断崖找到，我也不用找了。我命不久了，那日为救那异兽被少主妖灵重伤。我可不似断崖有一半异灵护身，虽然后被少主救下悉心照养，但是命数这事容不得人不认命。你见了断崖跟他说我很好，让他莫担心。以后他若是回去见了我爹，替我跟我爹跪跪也算他欠我的，我们扯平了。”
白果转身看向灵噬，灵噬没有回话。
“你走吧，不要告诉断崖我后天成亲之事。”
白果见眼前小孩模样的灵噬一点惊讶都没有，她又转身看向了窗外。
“那少主身边的妖灵是什么，你可知道？”
“你们斗不过她的，我只知道那妖灵无形无体厉害得很，却也不知道她的来由。”
“云城少主知道你是谁吗？断崖说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白果有些落寞，“他知道我是谁，我只希望他认错了人。”
云城少主确实是小时候那个时常一个人呆着的小孩。
那时白果和断崖看他孤单常陪他一起玩。
后来他走了，断崖和白果也慢慢忘了他。
可是命运奇然，相识的人总会以各种方式重逢。
如今长大的云城少主名叫云了，他自小孤僻常受人欺负，习惯疏远人群，在山林河川里寻奇猎艳倒也自在。
后来兄长相继染病去世，他本也难逃命数却意外在远行时遇见阿了，阿了救了他，后来跟着他到了这里。云城城主看家中无人便禅位给了他。
本对世界并无太多期待的他只是淡然地过着日子，直至他再次遇见白果，生活才算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起初云了并不知她是白果，也是看到耳后的红痣才惊觉眼前的人竟是曾经认识的她。
灵噬准备离开，“我不能答应你，你知道依断崖的性子他也不会轻易罢休的。”
红妆少女轻叹一声，回头时灵噬已经消失不见。
“恩主，你回来了？怎么样？”
鸢儿恢复了很多，走到灵噬跟前看着他。
断崖歪坐一旁也期待地看向灵噬。
“白果后天要与云城少主成亲，白果活不久了。那妖灵听白果说很厉害，无形无体……”
灵噬觉得无形无体比自己厉害，像是同类又不是。
“成亲，她自愿的？”
那个烈性子的白果居然要嫁给别人了，断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是吧。”灵噬坐下来。
“那我们去喝杯喜酒，顺便吃顿大餐吧。”断崖像是开玩笑地说着。
鸢儿不解地看着他，“你认真的吗？”
“明日我们四处转转备些礼。”
灵噬说完闭上了眼睛，鸢儿看着他们，“你们真不是开玩笑？”
次日他们真去城镇转了转，还买了些银饰器件。
云城少主成婚之日，城镇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随处可见来往庆贺的人。
庭院只要携礼道贺都让进门，灵噬一行也轻松入了庭院。
礼堂里人群攒动，一袭红妆现身的白果头戴凤冠面纱拂面，礼堂上云了红衣袂袂静候着佳人。
行叩拜礼时白果的泪还是忍不住滑落，那滴泪的声响却被断崖听到了。
“慢着！”断崖穿过人群走进朝堂拉住白果就往外走，“这亲我们不成了。”
还没迈出几步断崖就被不知何处来的力量推开重重跌倒，白果见状扯下面纱奔出门外扶起了他。
“求你，莫要伤害他。”
白果看向云了，云了挥手，仆役驱散了人群，礼堂前的院子里只剩下断崖他们。
“今日我和白果成亲，我容了你一天你没有行动，大婚之时却闹到这里，不要怪我不念旧情。阿了带白果过来，让他们离开。”
云了背身，只见霎时断崖又飞出了几步，再次重重地撞在墙上。
灵噬看不下去，“云了，你这以无形之力伤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不有失身份吗？”
“那你可愿替他承受？”云了的声音里没有情绪。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用不着。”断崖挣扎着却还在逞强。
“求你放过他，我会和你成亲，让阿了住手吧!”白果抱住云了哭求着。
云了扶起白果，“看在白果面上，阿了住手。既然这是我们之间的事，那我们自行解决。你我一比高下，输者永远离开。”
云了看着挣扎在地的断崖。
“好。”
断崖看着白果，此刻的白果犹如泪人。
断崖与云了争斗着，你来我往不见丝毫退让。
身受重伤的断崖不占优势，云了也并不似其身形看来那般软弱，也是十分难缠。
眼看断崖就要输了，鸢儿不忍心暗中推了一把云了，这惹怒了阿了，瞬间就朝着鸢儿袭去，还好灵噬及时收回鸢儿才免得一场悲剧。
断崖回首注意鸢儿时云了出掌，“啊!”凤冠坠落，应声而落的却是白果。
“白果!”
云了反身抱住了白果，阿了出手错过鸢儿却重重打在云了身上。
噗……云了吐血不止。
“少主!”阿了回神时已经晚了。
“云了，对不起!”白果轻抚着云了。
“不，都是我一厢情愿委屈你了。”
云了握住白果的手看向白果身后，“阿了，你自由了。以后莫要再到这人世来，去寻你自己的归宿吧。”
云了似是对着空气说话，“不，不!”
断崖看着眼前的场面不知所措地站着，白果看向他，“断崖，第一次问你可愿娶我，我们十岁，你欣然应允；第二次问你可愿娶我，你跳崖来回答我。今日我已是别人的新娘，以后再也不会问你可愿娶我了。你我今生无缘无分，以后的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再纠缠你了。”
白果扭过头抱着云了也看向自己身后，“阿了，你要救云了，我知道你可以的。我这身躯无用可以给你，求你救云了。往后余生也劳烦你陪着云了了。”
说完白果歪倒在云了身上，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白果不要!”
云了气息微弱昏死了过去。
天地间骤然飘起了雪，鹅毛般的雪无声无息的飘落，阿了哼起了歌，歌声穿透天地似是诉说着阿了的故事。
阿了是万年雪灵，只在极寒之地才能幻形，云城四季如春，阿了无形无体。
云了小时候，母亲离世常被父亲送至各地，去过极寒之地在那遇到了阿了。
彼时阿了还有如孩童般的身形，云了给了她阿了的名字。
云了回云城时，阿了也追着随行至此。
“我们走吧。”
灵噬拉起断崖，断崖回头望着被白雪覆盖的白果泪如雨下。
大雪飘了一天一夜，雪停时阿了附灵给了云了，云了醒了却不记得过往，只记得自己和白果成了亲。
只剩一丝游魂的阿了也只记得要成为白果，附身白果成了白果却再也不是白果。
云了不知，只道白果还在身边。
后来的后来一切都如未曾发生一样，云了和白果相守相忘于云城。
“你说，那个阿了会怎么做？”鸢儿在铃铛里问灵噬。
“那个阿了和云了有什么故事吧？”鸢儿见灵噬不回答又继续问道。
“也许吧。”
灵噬在雪飘落的时候看见了阿了的身形，那是和自己一样的孩童模样，惊喜之余却很伤感。
“断崖去哪了？”鸢儿知道断崖不舍定会再去那个庭院却还是问了一嘴，灵噬没有回应。
当日雪停后断崖回到那个庭院，他看到云了干咳着醒来，他也看到一丝游魂附身白果后白果醒来，他还看到云了抱住白果，白果嘴角的一抹笑意。
一切都没有意外，断崖却流泪了，“对不起，白果。”
灵噬一行终是离了云城。
“恩主，我们要不去极寒之地看看，那个阿了不是从那来的吗？”
鸢儿听到了那飘落的雪诉说的故事，她认真地看着灵噬等待他回应。
“我不去啊，那么冷的地方得冻死人了。”
断崖不愿再忆起旧事。
“你做了亏心事。要不是你，白果现在还好好的。”
鸢儿话刚出口就觉得伤人了。
断崖不理会，径直走到一边，灵噬走过去，“鸢儿无心，你莫要在意。这对白果来说未必不是解脱……”
“好了，我们去那极寒之地……”断崖看着小孩模样的灵噬嘴上回了句。
“不去你也没得选啊。”鸢儿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句。
“鸢儿，莫要再闹了。”
灵噬挥手收回了鸢儿，之后三人一路朝北向着极寒之地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