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噬走过之地并未寻得半点那个少女和妖兽的踪影。
“告诉我那个人去哪了,你应该不想看到它屠城吧?”
少女歪坐在云城城主庭院的屋檐上,她瞥眼看着握剑与妖兽厮杀的云了,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云了看了一眼少女,“你寻的人不在这里……不管你为何寻他,屠城只要我云了还没死,你休想!”
“你好像还有个女儿!”
“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好奇她看到这场面会怎样?听说她长不大,是个妖物?”
“我女儿不是妖物,你休想伤她!”
“你自身都难保了,这还真是感人啊!”
“你!”
“川楝,结束吧!这真没意思……”
听到一声令下,那妖兽瞬间扑倒了云了,云了挣扎拼杀却无力反抗,“若是白果在的话,也许……云果,你要照顾好自己。”
云了大吼了一句,抬眼看了一眼远处黑压压的天空,那里漆黑的夜空里没有一丝星光。
一声长啸妖兽利爪刺透了云了的胸膛,“白果,我终于可以去陪你了。”
云了的长剑猝然掉落。
妖兽甩下云了幻回本体,少女看了一眼血泊里的云了,“值得吗?”
少女挥手之间云城城主庭院落入了一片火海中,她携着川楝消失了。
“喂,你见过一个小孩和一个背弓箭的人吗?”
一个白衣少女抓着一只不停挣扎的弱小妖灵,“不……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求求你了,有谁来救救我吧!”
“还求救,告诉我不就放了你吗?你到底见过没?”
“没……没有。”
“骗我,不说实话是不?看我把你的妖灵全捏碎!”
“不不……要!”
“小孩,你干嘛欺负一个比你弱的人呢?你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
灵噬辗转到了云城边界,才要感慨世事无常却遇见这么一个小屁孩在捉弄弱小的妖灵。
“你是谁,居然敢管我?”
那白衣少女扭头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灵噬看着眼前的小孩觉得似曾相识,“过路人,你这样做很开心吗?”
“开不开心关你什么事?本姑娘就欺负它怎么了?”
那白衣少女又使劲摔了一下那只弱小的妖灵,妖灵挣扎着泪眼汪汪地看着灵噬。
灵噬走累了刚好休息下就继续问道,“那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抓它吗?”
“居然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有意思。”
少女丢了小妖灵,“今天算你走运,姑娘我想换个东西耍耍了。”
妖兽被放之后迅速消失在山林中。
“你应该不是人吧?”
少女觉得眼前的人有点意思,居然能看出来自己不一般,“你觉得呢?”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也不依不饶,“那你叫什么名字?”
“灵噬。”
灵噬依旧觉得眼前的少女有些眼熟。
少女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你叫什么?”
灵噬看着白衣少女,“灵噬,你听过我的名字?”
“没有,就是觉得这名字不错。”
白衣少女搪塞了一句,眼前的人居然叫灵噬,他会是那个自己离家这么久一直在找的人吗?可自己要寻的那个人不是小孩吗,身边不应该还有个背弓箭的人吗?
白衣少女接着问,“你一个人吗?”
“曾经有伴,现在一个人。你呢,怎么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
灵噬看着少女。
“你想不到吧,我可不是什么小孩,我已经三百多岁了。”
“三百多岁,那是很久了。你怎么也一直没长大?”
灵噬终于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少女似曾相识了。
眼前的少女像极了雪灵阿了,又与白果有几分相似。
“你娘可好?”
白衣少女惊诧地看着灵噬,“你认识我阿娘?”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见到白果的后人,你阿娘阿爹可好?”灵噬又问。
“你真的是那个灵噬?你不应该是个小孩吗?你怎么长大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长不大吗?”
白衣少女一股脑全问了出来。
“你阿爹阿娘没跟你说过?”
白衣少女激动起来,“要是我爹能告诉我,我还会在这吗?你到底说不说?”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灵噬也有些惊讶。
“我听云城的老人说曾经有个带弓箭的少年带着一个叫灵噬的小孩来找我娘,还跟我爹打了一架。”
灵噬看着眼前的少女,“你爹娘算是我的故人,不如我们去找他们。他们见到我愿意告诉你,你自然就知道了。”
“我阿娘早就不在了,我阿爹怎么都不肯告诉我,还说我跋扈,我赌气离家出走了……”
白衣少女扭身坐在了临近的石头上,她看着远处的城镇不再说话。
“你阿娘不在了?”灵噬没有想到雪灵阿了居然不在了。
“不在了!”
少女有难言的心绪,灵噬也不再追问。
“我要去那云城,你可愿意给我带带路?”
少女起身,“你能让我阿爹告诉我为什么我总长不大,我就带路。”
“好,你阿爹如果不告诉你,我也知道些……”灵噬卖了个关子。
“你若是骗我,我就让你知道我为什么跋扈了。我叫云果,云了的白果……云果。”
少女说着就奔向远处的云城。
两人一路奔忙,云果更是急匆匆地想要立刻到云城似的。
白果在灵噬一行离开后生下一个女孩,取名云果。
云果长到十岁以后就像灵噬一样再没长大过。
云了认定这是宿命,回到自己身边的白果带着阿了的命运,他们的孩子也许永远都长不大了。
云了很疼云果,一直长不大的云果却因为长不大变得乖僻。
白果什么都没说就形神俱灭,云果看到阿娘噬灭,突然明白自己是和阿爹不一样的人。
没了阿娘,阿爹又总是回避,云果开始在云城里胡闹,云城人怕死了跋扈的云果。
云果其实是一个内心若烛的半灵,她不知道如何表达,她也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后来她无意间听云城坊间的老人说起曾经关于阿爹阿娘的事,觉得那个叫灵噬的小孩和自己很像才想要去寻灵噬。
“少城主,你去哪了?”
刚入云城云果便被满是疲惫的仆役拉住。
“阿通,你这是怎么了?”
云果扶住眼前的人。
“城主他被人害了!”仆役泪水打湿了云果手背,“我们宅院只剩下灰烬了。”仆役跪了下去。
“你说什么?我阿爹被害了?”
云果撇下灵噬朝着家的方向狂奔,灵噬追着来到了云城城主庭院,曾经的繁华如今只剩灰烬了。
“阿爹?阿爹你在哪?”
云果哭着在那片灰烬里扒寻,灵噬也踏入灰烬中,远远看到不远处有把剑在闪着凌冽的光。
灵噬上前却被云果抢先一步握住了那把剑,那是云了的剑,“阿爹,阿爹!我是云果啊,你莫不是在生云果的气?我回来了,你出来好不好?我不闹了,我再也不问你为什么我长不大了,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啊!”
云果的哭声撕心裂肺,灵噬向前抱住了云果,云果挣脱灵噬,“是谁,你给我出来?我云果才不怕你,你给我出来!”
手握长剑的云果凌然站立在那片灰烬里,泪眼婆娑却异常镇定。
天空飘起了灰白色的雪,凌冽而凄然。
“少城主,那天来了一个少女,她带着一头妖兽,就是那只妖兽害了城主!”
“那妖兽去了哪?”
“我们也不知道,那少女跟城主询问一个人的下落,城主说不知道后她就下狠手让妖兽杀死了城主。”
“不管是谁,我云果都不会放过她!”
“你说一个少女?”
“是的,那少女看着样子小小的却那么狠,简直就是妖魔啊!”
“你知道那少女?”云果看着灵噬,“我也在寻那少女。”
云果握着阿爹的剑走向灵噬,“我要和你一起去找那少女报仇。”
灵噬看着小小样子的云果,“你不怕吗?”
云果抹去眼角的泪,“我不怕,我要给我阿爹报仇。”
天空飞扬的雪骤然停了,飘落的雪覆盖了那片灰烬也掩盖了一切。
灵噬转身,“一路上会很辛苦,你选择了就不要后悔。”
“我不会后悔的。”
云果追上灵噬,两人奔向云林深处,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仆役。
越过山海河川,两人行走在茫茫的大陆上,“你知道那少女去了哪吗?”
一路的行进云果没有后退,但她需要一个方向。
灵噬看着有些疲惫的云果,“那少女应该在寻我,只是她不知道我已经不是小孩模样。这个世界跟我还有些渊源的人只有断崖生母的兄长芫青了。芫青是灵兽神族,生活在东方始源之地,我们现在就在去那的路上。那里极其神秘危险,我们要小心。”
“你是怎么长大的?还没告诉我呢?”
灵噬看着云果,她没了阿爹,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什么都不剩了。
她也许应该知道自己是什么,灵噬也不想她像自己那样去追寻根源。
灵噬坐下来看着暗下来的天空,“你还记得那天在云城,你哭的时候天空飘雪了吗?”
“记得,怎么了?我一哭天空总会飘雪,我一生气还会喷火呢。我阿爹让我收敛点说是容易伤到人。”云果也坐了下来。
“那是你阿娘的本灵,你阿娘是雪灵但拥有焰灵的灵魄。可你阿娘又不是你阿娘,你因为继承了雪灵的灵魄才会一直长不大。”
“雪灵是谁?我怎么从没听我阿爹阿娘说起过。”
灵噬没有隐瞒告诉了云果曾经发生的一切。
“你是半个雪灵,虽然不需要幻形就可以拥有躯体但可能永远都长不大了。”
云果不相信灵噬的话,“那你怎么会长大?”
“我?那就是更长的故事了。我也许是因为幻灭后牵念太深才会以现在的样子再次来到这个世界吧。”
灵噬不想再说下去了。
云果发现眼前的人难以捉摸,“幻灭过?那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天晚了,有些故事不说了。每个生灵的存在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说不定过几天你就长大了。”
灵噬闭上眼睛,云果不好再打扰就悻怏怏地去休息了。
古往岁月里万物生灵聚集衍生形成了神秘的东方始源之地,那里形成了三大族裔:灵兽神族、花木灵族、河海魔族。
随着生灵渐变演化又形成了四方中域:东方始源、西方暗海、北方极寒和南疆水域以及中域人族。
四方的异灵渐与人族混居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近来那少女的出现,让平静的世界涌起了巨大的风波。
“灵噬,你说的那个东方始源之地什么样?你怎么会知道它?”
云果忍不住好奇,灵噬皱眉看着远处升腾的云气,“你不可以叫我灵噬,你要像小断崖那样叫我灵噬哥哥。”
云果不理,“你看起来也没多大,我可是三百多岁了!”
“我认识你父母自然比你长些,叫我一声哥哥你也不吃亏。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太神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叫我哥哥,出了意外遇到的人也会更愿意出手帮我们。”
灵噬突然后悔曾经没和断崖鸢儿更亲近些。
“你认识我阿爹阿娘按理叫你一声伯父都可以,只是你这样子也就哥哥能叫的出口了。灵噬哥哥,这样总可以了吧?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
“我幻灭后魂灵云游,无意间看清了这个世界的样子。我看到中域人族日益繁盛,西方暗海日趋黑暗,北方极寒之地如旧,南疆水域远离凡尘俗世倒也祥和。只是云游到东方始源之地时,那里云雾缭绕看不清实情。”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
云果随着灵噬目光看向云雾缭绕的地方。
“我们已经接近了。”
云果换个话题,“你真认为那少女来自东方始源之地?”
灵噬看着小小样子的云果忆起了旧事,“我差不多你这个年纪时,和断崖鸢儿去过三方中域,见识过很多奇灵异兽。只有一次遇到过与三方中域不一样的存在,那次之后我便神灵俱灭了。那少女带着与那次遇到的生灵一样的气息,他们绝对出自东方始源之地。”
“那东方始源之地真有那么可怕?”
“东方始源之地是这个世界的始源,所有的生灵都起源于那,但一直没有外族进入过,那里到底什么样没有人知道……”
云果好奇灵噬为什么总是提起断崖,“你说的断崖他生母没跟他说过吗?他现在在哪?”
“他生母生下他就幻灭了,他也没见过。后来我们遇见他生母的兄长才窥得一丝旧事。”
“那你应该带他一起才对呀?”
“断崖去不了了。”
“他生病了吗?”
“他消失了。”
“消失了?跟我一样离家出走吗?”
“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断崖了。”
云果不再问了,‘再也没有’这句话在现在的她听来是世界上最悲伤的话了。
“川楝,这雪白的世界真美,就是太冷清了。我们去别处吧……”
少女看着望不尽的白色雪原,突然有点想家了,“川楝,我们出来有些日子了吧?这三方中域除了南疆水域都走过了,你觉得南疆水域能找到那个人吗?”
川楝化作灵兽伏在少女臂弯也望着茫茫雪原。
“你也想回小窝荡秋千对不对?我们回去看看再去寻那个灵噬吧。放心,芫青爹爹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
少女轻手一挥,川楝化成了一只飞鸟携着少女朝着东方飞去。
这少女名叫水清,虽唤芫青爹爹却并非灵兽神族。
她是河海魔族雪川魔主水寂和花木灵族彼岸花灵青黛的女儿,后被芫青收养罢了。
只是谁能想到看似凶残恶虐的芫青也有温情的过往。
灵兽神族自世界初启,便立于所有生灵之上。
花木灵族和河海魔族虽润泽万物却难以撼动灵兽神族的地位。
三大族裔相互制约,彼此交融。
芫青父亲青杉掌管着灵兽神族,芫青本是灵兽神族默认的继承者,不想芫青父亲青杉却将自己的灵魄给了芫青认为最散漫无规的妹妹白芷。
古往而来灵兽神族与花木灵族,河海魔族都有联姻之谊,对于芫青这一辈也不例外。
芫青与彼岸花灵青黛定有婚约,断崖生母白芷与雪川魔主水寂亦有婚约。
断崖生母白芷生性自由不受拘束,擅自离了东方始源之地,芫青父亲青杉对此仅仅只是与河海魔族解除了婚约。
谁料雪川魔主水寂居然与彼岸花灵青黛自小情谊相通,早已私定终身。
芫青恼怒引发河海魔族和灵兽神族战争。
彼岸花灵青黛被花木灵族所弃,在雪川魔主亲信护送下才勉强逃过芫青毒手。
芫青为找寻自己散漫随性的妹妹暂离始源之地,世界才有了些许平静。
芫青遍寻各地都未寻得妹妹白芷半点身影,却遇见了小孩子的水清。
那时青黛已逝,只留下水清似游魂一般活着,芫青看她可怜收养了她,之后水清便唤芫青一声爹爹。
芫青离开始源之地,“芫青爹爹,你很快就回来对吧?”
还不太懂事的水清扑到芫青怀里抱住芫青撒娇。
“快去自然就会快回。这个给你,让它陪你玩几日,爹爹就回来了。”
云蝶川楝陪着水清,她们终是没有等到芫青爹爹回来。
再听到芫青爹爹消息时,他已经不在了。
从那时起水清便下定决心要去找那个叫灵噬的报仇。
“川楝,我们快到了。”
水清看着云雾缭绕的东方始源之地,嘴角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