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灵教的教堂的基本结构中,基本都会包含三处地下设施,每一处设施会占用教堂地下空间的一层。第一种是地下贮藏室,位于地下空间的最上层,在那里贮藏着教堂的各种生活物资以及教堂的贵重物品,第二种是地下墓穴,它位于最后一层,万灵教的教徒称之为“安息地”,这里一般用以存放当地为神灵而献身的教徒遗体或者身份显赫的神职人员的圣骸。
瘟疫爆发之后,教堂被迫开放放置教徒遗体的区域用来保存部分在瘟疫中死亡的居民来防止瘟疫的扩散,等瘟疫结束之后,这些尸体如果生前是信众,则会被教堂统一进行移葬仪式。
至于第三种,则是被称为“忏悔室”的空间,处于中间层,顾名思义,忏悔室除了为教徒们提供“忏悔”的场所,它的主要作用,其实是用以关押某些犯下罪状的“异教徒”,教堂以万灵教“十诫”为标准,将犯下任何一条戒律的异教徒缉拿,根据罪行关入忏悔室的隔间。
每年两次,各地教堂统一将“异教徒”们的名单上报给圣狮城教廷,用以裁决“异教徒”们的最终归宿。
万灵教对他人进行拘禁甚至是处决的权力,自然是联邦政府所授予,事实上,教会的力量如今已经渗透进瓦罗兰共和国政治领域的方方面面,这既得益于万灵教在瓦罗兰庞大的信徒数量。更重要的原因是,万灵教在成型之初,在帮助瓦罗兰共和国实现了联邦制度的进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正因为联邦制度的确立,才能让共和国有能力团结各邦国,同北方的宿敌兰特里帝国形成互相制衡的局面。
多恩镇规模不大但一向治安良好,几乎所有的居民和贵族都皈依万灵六主神和至高神,忏悔室鲜有“异教徒”被收押,而如今瘟疫肆虐,镇医院已然封闭,教堂将这个地区开放,并将医院的物资迁移到地下一层的贮藏室,暂时用来治疗尚有生机的感染者。
席恩等人跟着凯尔从冰冷的石质阶梯走下,这是席恩第一次来到教堂大厅以外的区域,越往下,周遭的空气愈加干燥和凉爽,楼梯两侧的岩壁上,每隔六码左右,就会安放一个燃烧着乳香蜡烛的烛台,同大厅中蜡烛散发的绵软甘甜的气息不同,地下空间中的蜡烛,除了有着乳香般的味道,还掺杂着一丝苦涩的草药味。
凯尔引导三人下到一处宽敞的平台,一处红木材质的大门紧紧关闭着,大门两侧分别有一堆无数蜡烛燃烧后形成的乳白色蜡堆,在烛火的映衬之下,如同两座冬日凝固的瀑布。
“忏悔室现在每一个隔间几乎都有感染者,已经是人满为患,苍穹在上,幸亏你们及时赶到。”
“多雷亚小姐和贝力特先生是瘟疫医生,应该没有关系,至于席恩你,可能需要做出些心理准备。”莱尔从祭祀长袍中摸出一把钥匙伸进银质锁孔,清脆的开锁声传出,凯尔率先推开了忏悔室的大门。
顿时,凄凉的哀嚎声从忏悔室中如潮水般涌出,伴随着的,还有肉体腐烂的腥臭气息。
凯尔口中的“心理准备”就是这个意思,包括凯尔在内,教堂中的许多牧师都精通各种神印,也都对医学有所精通,但这次瘟疫的症状实在太过诡异,牧师们只能帮助患者们尽量延缓时间,同时在忏悔室中日夜更换香草和香烛,净化室内的空气,但仍旧杯水车薪。
四人行走在忏悔室狭长的过道中,这还是席恩第一次来到教堂的忏悔室,他发现,如果不是因为瘟疫爆发使得此地成为临时的医疗点,这个设施的构造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恐怖的监狱,每一个隔间的空间十分逼仄,全部用厚实的金属铁门同过道隔离,每一个铁门上都嵌着厚重的金属条锁,想要开门,就只能从外部用钥匙解锁。锈迹斑驳的铁门上,只有两处能够推拉的窗口,用于食物的配给和外部人员对内观察。
为了将患者们隔离,每一个隔间的铁门现在都关闭着,里面的患者传出几乎绝望的呻吟声。
“教堂的兄弟姐妹们每天都会为患者清理伤口并更换药物,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凯尔看向身后表情凝重的三人,叹气道。
“来吧,席恩,薇安小姐就在前面的房间。”
席恩闻言心头一紧,脚步有些发虚,他不敢想象薇安如今的身体状况......
“施耐德医生。”凯尔推开了一扇半闭的铁门,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扑鼻而来,铁门内,弗兰克在石床边俯着身,而石床上,躺着一名浑身创口的少女,少女双目紧闭生死不明,身上无数的刀切创口正朝外泊泊地流出脓血。
而少女身上连接的导管,正从末端的输液瓶中,将新鲜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体内。
少女正是薇安·斯特维奇。
“你在干什么?!”席恩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弗兰克,用一把锐利的柳叶小刀毫不犹豫地划开少女脖颈上的静脉!
席恩大惊之下正准备冲过去,却被莉莉丝一把抓住。
“别添乱,这是‘血疗’。”莉莉丝说道。
“‘血疗’?!这种疗法不是已经被明令禁止了吗?!”席恩诧异地望向莉莉丝。
血疗,是在以现代炼金术为基础的现代医学出现以前所流行的一种疗法,又被称为“放血疗法”,根据不同的病症,医生在病人的身体各部位切开静脉放血,用以治愈疾病。
这种方法配合上旧式的炼金术,确实针对某些特殊的病症,尤其是涉及到超凡力量的病症,有着较大的疗效,但之后便被毫无根据地推广到了大多数疾病的治愈疗程中,这种滥用起到了非常恶劣的反作用,造成了无数不该发生的惨剧,于是在现代医学体系成型之初,这种血腥的疗法就被各个国家和组织所禁止。
“行医是为了救人,席恩先生,而不是为了遵守规则。”弗兰克背身说道,“凯尔牧师,请您去和多丽修女多要三个输液瓶还有配套的导管。”
“肖,你和凯尔牧师一起去,顺便帮助多丽修女照看一下其他患者,顺便把门关上。”
看着离开的凯尔和肖恩,席恩再也忍不住,走到薇安的身边。
“请相信我,席恩,你现在应该能看出薇安小姐身上的变化。”弗兰克朝身边的席恩一笑,镇静道。
席恩顺着弗兰克纤细的手指看向薇安,的确,如今的薇安周身并没有感染瘟疫后惊悚的脓疱和紫红色凸起的血管,她的皮肤依旧洁白,只是上面的创口留着鲜血,让他十分心疼。
“弗......跟我们猜测的一致吗?”莉莉丝上前,看着眼前虚弱而美丽的小女孩,轻声道。
弗兰克点头道:“完全一致,患者身上的症状和血疗的奏效,说明这次瘟疫散播的并不是疾病,而是诅咒!”
弗兰克眼见薇安脖颈处的脓血排得差不多了,便在莉莉丝的协助之下为她处理周身的创口,疗程结束之后,弗兰克有些虚弱地坐在一旁沾满血污的木椅上,丝毫不在意自己的白色衬衫如今已是一片狼藉。
弗兰克点燃一支香烟,笑道:“不用担心,席恩,凭借着莉莉的手法,薇安小姐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疤痕,痊愈之后,她依旧会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
“弗兰克,谢谢你。”席恩坐在沉睡中的薇安身边,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妹妹有些苍白的脸颊,这一次,他确实欠了弗兰克·施耐德一个不知如何偿还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