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几人刚踏进阳邸,一个年轻侍女,哭哭啼啼地跑上前:“公子妍,您可算回来了。”
“绾绾。”阳妍看见来人,忍不住流下眼泪,“大哥呢?”
“公子常和公子疑一早便出去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绾绾抹了一把眼泪。
陈平的心“咯噔”一下,拧着眉,转身大步冲了出去。
聂政紧跟着追了上去,“他娘的,等等我啊。”
“你们去哪儿?”阳妍焦急地喊道,慌忙跑了两步,又颓然停下。
“城外。”聂政的声音远远传来,不一会儿便消散在空气中。
“小心。”阳妍忧郁地咬着唇,低声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半个时辰后,陈聂二人匆匆赶到城外。
“阿平,你快看。”聂政指着前面不远处,只见一辆马车四分五裂,木屑横飞地碎了一地,周围还躺着数十具尸体,其中有黑衣人,也有阳邸卫兵,正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陈平仔细查看了尸体,并没有发现熊疑等人:“血已经开始凝固,应该有一段时间了。”
“他娘的,还是来晚了。”聂政吐了口唾沫。
二人沿着地上的痕迹追上去,又发现了几具尸体,另一个方向的地上留有车轱辘的印记。
“走吧。”陈平淡淡说道。
“去哪儿?”
“回阳邸。”
等二人回到阳邸时,却发现奴仆全都已换上了丧服,正忙前忙后地更换绸缎。
“发生何事?”聂政拦住一个奴仆,厉声喝道。
“大王,大王驾崩了。”奴仆颤抖地说道。
“啥?”聂政有些发蒙,“你说谁驾崩了?”
“大王。”奴仆惊慌地重复一遍,趁着聂政失神,一溜烟跑开了。
“他娘的,到底怎么回事?”聂政看向陈平,希望能够得到解释。
陈平摇着头,抬脚往里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一个中年奴仆迎面赶来:“请二位少侠先回屋更换丧服。”
陈平和聂政依言回到西厢,草草换好衣服,便跟着中年奴仆来到东月楼。
此时,东月楼一楼只有阳常一人,他身着孝服,端坐在上首位。
“见过公子常。”陈聂二人躬身行礼,而后坐下。
“你们来了。”阳常抬起头,双眼满是血丝,“子常替家妹在此谢过二位出手相救。”说着真诚地作揖行了一礼。
“不用客气。”聂政满不在意地摆摆手,话锋一转,不确定地问道,“楚王驾崩了?”
沉默片刻后,阳常严肃地点头:“嗯。”
“他娘的,这到底咋回事儿啊?”聂政拍着头,疑惑地问道。
阳常目光闪烁,似乎不便多言。他深吸一口气:“最迟今晚,孟先生和徐少侠便能被放回。”
“他娘的,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聂政咧嘴笑道。
阳常稍稍踌躇,提醒了一句:“有些事知道的越多便越危险。”说完神色复杂地闭上双眼。
聂政似乎还想再问些什么,但阳常的表情却让他把话头又咽了回去。
见阳常不再开口,陈聂二人知趣地起身行礼离去。
出了东月楼,聂政猛吸了一口新鲜空气:“他娘的,到底咋个意思?”
陈平想了会儿,摇着头:“等先生回来再议。”
陈聂二人回到西厢不久,孟胜和徐弱也回来了,才几日不见,孟徐两人竟瘦了一大圈,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沐浴更衣后,四人齐聚食案边。
“师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徐弱本就最小,此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弱儿,身为墨者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为心中大义,死又何惧。”聂政大义凛然地喝道。
“弟子知错。”徐弱恭敬行礼,把眼泪生生逼了回去。
“尔等可知发生何事?”孟胜问道,他们在牢里虽没有遭受虐待,却也不通消息。
聂政便将这几日的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没想到,才短短几日,竟发生许多事。”孟胜感叹道。
“师尊,既然楚王驾崩,那近期必定无暇再出兵伐宋。”虽说一直有师尊护在身边,徐弱还是受到不少惊吓,此时更是想尽快离开,“那是否明日便启程返回墨家?”
“楚王只余下两位公子:公子旻和公子疑。如今王位悬空,必定免不了一场争斗。我等还需留下多加劝阻,希望能少增杀戮。”孟胜想了想,接着说道,“抓住新王继位的时机,好好规劝一番。若是重农抑战,方能使黎民安,国家盛,倒也不负此行。”
“他娘的,岂不是不能在年前赶回墨家了?”聂政皱着眉头,出门时,他便答应阿娘和阿姊陪她们过年,现在看来怕是要食言了。
“师兄,我们就再待些时日。等事情一了,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回墨家。”徐弱一脸可怜样儿。
“说好了,事情一了就走。”此行本就是以孟胜马首是瞻,聂政也只是抱怨几句,倒也不会真真独自先走。
等众人散了,陈平犹豫片刻,起身单独寻到孟胜。
“先生,我有一事不明。”陈平躬身一礼。
“是楚王驾崩之事?”孟胜了然地笑道。
“请先生指点。”被轻易猜中心事,陈平显得越发恭敬。
“方才听聂政之言,便觉此事蹊跷。你年纪尚小,想不通其中关窍,实属正常。”孟胜一字一顿地说道,“或许你认为的阴谋实则为阳谋,阳谋也为阴谋。”
“请先生明示。”
“那份帛书本就不是写于你,应该说不仅仅是写于你。”孟胜颇有深意地提示道。
“您是说公子疑是……”陈平不禁脱口而出。
孟胜挥手打断陈平的话头,继续说道:“平邸的马车也并非一定坐着平邸之人。”
陈平惊呼一声,脸上再难维持平静之色。
“当然,这些仅仅只是猜测。”孟胜温和地笑着。
陈平如抵沪灌顶,在结合起先阳常的话,以及孟胜和徐弱平安归来,他全然明白孟胜的推测已然还原了事实的真相。
“今日之事断不可再提,切记,切记。”孟胜猛然严肃地盯着陈平。
陈平也听出了话里的警示之意,郑重点了点头。
与孟胜分开后,陈平心情复杂至极,他忽的想到了阳妍:“不知她是否知道这一切?唉,还是不知晓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