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賹城的街道空空荡荡,寒风呼呼作响,陈枝索性寻了个避风口休息,同时开始整理脑子里的思绪。
若不是当初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成了王耙的外室。若不是为着阿弟,她也不会忍辱偷生这些年。
王怀父子在人前摆出一副假仁假义的面孔,人后却没少干肮脏龌龊之事。王耙有次醉酒后,无意中说漏了嘴。之后,在她有心引导下,王耙更是吐露出不少的隐秘,其中便包括她家和陈柳家的事。
所以在她看到王耙的尸体后,除了刚开始的惊恐,后面更多是痛快和解脱。然而王耙只是小角色,真正操纵这一切的是王怀。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一是先找个地方藏起来,明日一早出城;
二是把今夜之事原原本本告知王怀;
三是按陈平所说,骗王怀前去。
短暂的思索之后,陈枝重新迈出脚步。而凌冽的寒风仍在毫无顾忌地肆虐。
似乎是打定了主意,陈枝一路上不再停留,不到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王宅门前。
自成为外室后,王耙几乎不让陈枝出门,更不许靠近王宅。她盯着这道陌生又熟悉的宅门,稍稍调整情绪,随即抬起手重重地敲着。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尖锐的回应:“谁呀?”
“我是王耙少家主的外室,我有急事要见家主。”陈枝冲里面喊道。
“吱呀”门打开了,一个圆圆的脑袋伸了出来:“小娘子长得倒是水灵,可怎的喜欢说胡话,少家主从没有养过外室。”
“我要见家主。”陈枝说着就往里闯。
奴仆急忙出手拦下,不耐烦地撵人:“去去去,哪儿来的疯婆子。”
“少家主遭贼人挟持,这是少家主的手指。”陈枝连忙把包裹的布打开,露出里面的断指。
奴仆愣了一下,接过裹布,急急消失在夜色里。
不一会儿,奴仆再次打开门,领着陈枝进了一间书房。
王宅的设计也颇为巧妙,从外面看似乎只是普通的宅院,深入里面才发现处处雕梁画栋、美轮美奂。
等了约莫半刻钟,书房的门被推开,两名中年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陈枝轻轻抬了抬头,偷偷打量着两人。
走在前面的五十岁左右,油光满面,眉头微皱,看起来满腹怒气。另一人身材偏瘦,尖嘴猴腮,眉宇间透着一股子狠劲儿。来人正是王怀和其得力手下王锋。
“见过家主。”陈枝跪拜行礼。
“你就是少家主的外室?”王锋问道。
“是。”陈枝低着头。
“到底发生了何事?”王锋厉声喝道。
“少家主今夜留宿在婢子住处,谁知半夜竟闯进盗贼,绑了少家主,命婢子前来报信。限五更之前,备五百金由家主独自送去。还说……”陈枝的声音低了下去,而且微微有些颤抖。
“还说什么?”王锋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还说如果敢耍什么花样儿,就杀了少家主,并且挂在城门上。”陈枝一咬牙说了出来。
“他们有几人?”王锋追问道。
“两人。”陈枝回道。
“可看清相貌?”
“他们皆蒙着面。”
沉默了片刻,王怀摆了摆手,王锋心领神会,起身打开门,对着守在门口的奴仆说道:“带她去大门外候着。”
陈枝恭敬行礼,而后跟着奴仆离去。
书房的门再次关上。
“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把主意打到王家头上。”王锋怒目圆瞪,咬牙喝道。
“树大招风,以后行事还得更加小心。”
“那现在该怎么办?离五更只有半个时辰了。”
“耙儿虽不争气,可也是我王家的独苗。五百金,给他便是。”王怀已年过五十,膝下却只有王耙一个孩子。
“不如由我替家主去吧?”王锋提议道。
“不用。”王怀摇了摇头,“我亲自去,你带人远远跟着。”
“还有,此事不宜声张,尤其不能让少夫人知晓。”王怀又补充了一句。
“诺。”多年来的默契,让王锋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而另一边,陈枝在奴仆的带领下出了宅院,忐忑不安地候在门外。
不多时,王怀走了出来,背着一个包裹。
想必那里面装着五百金。陈枝暗暗猜测。从对方目前的行为判断,应该是相信了自己所说之话。
“带路。”冷冷的声音响起。
陈枝猛地回过神来,有些心虚地快步走在前面。
街道里回响着两人的脚步声。渐渐地,陈枝发现了不对劲,似乎还有其他人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夜里,细微的响动也能够被捕捉到。
陈枝的心“咯噔”一下,脚步也不由放缓。
“快走。”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她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从其目光中感受到警告的意味。
陈枝心里默默为陈平着急,却不敢表露分毫,继续快速前行。
行了小半个时辰,陈枝指着不远处的宅院:“就是这里。”说完走上前敲了敲门。
“谁?”里面很快便有了回应。
“婢子带家主来了。”陈枝轻声说道。
门被打开,只见一个蒙面少年站在门后:“进来吧。”
陈枝认出此人正是陈平,而他身后站着的蒙面青年则是王柱。她正准备迈步,却听到身后响起低沉的声音,整个人僵在原地。
“我儿在哪儿?”王怀并不上前,问道。
“就在里面,王尉史,何不进来?”陈平侧了侧身,王耙的身影便露了出来。
虽然王耙被打得犹如猪头,王怀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耙儿,耙儿。”可无论他如何叫喊,王耙始终毫无反应。
“这草包太不禁打,才几下,就像娘们似的晕了过去。”陈平轻蔑地嗤笑一声。
“你要的五百金。”王怀取下包裹,扔了过去。
“你,去捡起来给我。”陈平指着陈枝,命令道。
陈枝看向王怀,见后者轻轻点头,才走过去拾起包裹,而后递给了陈平。
陈平迫不及待地打开,一脸兴奋地看着黄灿灿的金子:“不愧是王尉史,果然大方。”
“我儿呢?”王怀不悦地问道。
“王尉史莫急嘛。”陈平回头冲王柱喊了一声,王柱便扶着王耙走到门口。
“王尉史,你可接好了。”说完,两人便把王耙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