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食过后,见翠翠神色疲惫,双眼乌青,陈平便打发其回东偏房补觉。他自己则无聊地坐在堂屋,等着陈治前来换药。
约莫一个时辰后,陈治没有出现,反倒是田剡带着两名奴婢来了。
“恩公,可好些了?”田剡走进外屋,躬身一礼。
“见过公子剡。”陈平连忙回礼,“已无大碍。”
“都说过了,叫我阿剡便可。”田剡真诚地说道,“你看着比我年长几岁,我就唤你平大哥吧。”
见田剡眼神清澈,不似作伪,陈平便不再推辞。
“翠翠呢?怎的没有在跟前伺候?”田剡有些不满。
“我想单独待会儿,便让她退下了。”陈平出声维护,接着话锋一转,“阿剡,我有一事相求。”
“平大哥,请说。”田剡微微有些蹙眉,心下暗暗揣测:难道眼前之人也想通过自己攀上父亲这根高枝儿?
“我想拜会田相,可否帮忙引荐一下?”陈平的心里一直没有忘记师尊的嘱托。
田剡眼眸一暗,有些失望:“可以。等父亲有空后,我便想他引荐。”
察觉到对方语气的变化,陈平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解释道:“我乃墨者,奉师尊高何子之命前来拜会田相。”
“可是墨子的墨家?”田剡好奇地问道。
“正是。”陈平点了点头,“不过他老人家早已不问俗事,一心云游四海。如今的钜子乃是禽子。”
“听闻当年墨子为止楚攻宋,行十日十夜,游说楚王。并解带为城,以牒为械,与公输子进行演练。公输子九设攻城之机变,墨子九距之。公输子之攻械尽,墨子之守圉有余。公输子欲杀墨子,墨子竟毫不畏惧,直言其弟子禽子等三百人,已持臣守圉之器,在宋城上而待楚寇。至此,楚王放弃攻宋。”
见田剡滔滔不绝地讲着,小脸满是崇拜之色,陈平回想起高何子对自己说的话。其实墨子所说的禽子等三百弟子已持械以待,是他临危编造出来诓骗楚王的,正所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
“平大哥,你既是墨者,可否教我些攻守之术?”田剡一脸讨好地盯着陈平,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我们墨家主张非攻,所以着重钻研守城。而我只擅长剑术,对守备并不精通,恐怕要让你失望了。”陈平所说倒也属实,墨家内部分工明确,只有守士和守子才专修守备。而他却是明士,主要以个人武力见长。
田剡噘着嘴,委屈巴巴地问道:“那你应该多多少少也会些吧?”
被田剡可怜兮兮的目光戳中,陈平有些心软,“略懂些皮毛。等我伤好后,可以一起探讨。”
田剡激动地笑了笑:“多谢平大哥。”
被明媚的笑容所感染,陈平也放松的笑了起来。
“平大哥,你好生休息。等父亲回来,我便向他引荐。”说完,田剡不再逗留,一脸兴奋地离去。
田剡走后没多久,陈治提着药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接着直接进入内室。
陈治放下药箱:“平哥,等久了吧?”
“无妨。”陈平动手解下衣袍。
陈治一边换药,一边低声说着:“你可还记得那日的黑衣人?和你一起来药房的那个。”
陈平“嗯”了一声,他知道陈治所说之人正是田莲的大哥田期。
“他伤势颇重,左胸已伤及心脉,又失血过多,徐医师尽全力也只能暂时为其续命。今儿一早,伤口恶化,如今药石无灵。”陈治叹了口气,这些年他也见过不少重症不治之人,倒也看惯了生死。
不知道田莲是否知晓?陈平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女子轮廓,难得的是历经磨难还能保有一份良善。
“孙卫长亲自下令,此事不可对外泄露半分。”陈治又补充了一句。
看来他们打算继续用田期,引出田莲。陈平暗自思忖着。他有些踌躇,不忍田莲枉送性命。
陈治留意到陈平的异常:“平哥,你有心事?”
陈平犹豫片刻,终于做了决定:“虎头,有件事我想告诉你。”接着,他把如何遇上田期兄妹、怎么救的田莲,都仔仔细细讲了一遍。
“难怪昨日你伤口裂开,还引发了热症。”陈治恍然大悟,接着不由打趣道,“其实,府邸早有传言说你和翠翠……”说到这里,他不怀好意地“嘿嘿”一笑。
“当时情势所逼,是我对不住她。”陈平愧疚地说道。
陈治收敛神色,认真地问道:“现在田期已死,你想将此消息告知田莲?”
“不错。你可有办法?”陈平点了点头。
“前两天,府邸确实是进了一批美女,这几日正在接受调教。”陈治想了想,“明日徐医师会去给她们诊脉,待会我便央徐医师让我一同前往。”
“如此甚好。”陈平舒了一口气。
“美人众多,我又不知田莲芳容,如何能找到她?总不能挨个问吧。”陈治摊了摊手。
陈平回忆起田莲的相貌:“她右眼角有一颗淡淡的黑痣。”
“好嘞,明日我便寻机私会佳人。”陈治冲陈平眨了眨眼睛,后者不禁嘴角微微抽动。
“时辰不早,我得回药房了。”陈治看了一眼天色,麻溜地收拾好药箱,“明日可能会来得略晚些。”
“万事小心。”陈平穿好衣袍,目送陈治离开。
又过了一个时辰,翠翠方才睡醒。当她知晓田剡来过后,整个人吓得直哆嗦。还好得知陈平帮她圆了过去,顿时长吁一口气,不过脸色仍有些发白。
酉时后,就在陈平以为今日又见不到田和时,一个中年奴仆走了进来。
“张老您怎么来了?”翠翠福了福身,她可深知眼前其貌不扬的中年人的来头。这位可是跟了田和三十几年的老人儿,颇受重用,府邸上下都得尊称一声张老。
“翠翠,你可要好生伺候着。”张老浑浊的眼睛盯着陈平,问道,“请问这位可是陈少侠?”
“正是小子。”陈平言语客气,神情却不卑不亢。
“主上请您前去。”
“烦请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