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食过后,厢房前。
陈平正在单手练拳。翠翠见状不免大惊失色,她连忙出声阻止:“陈少侠,不可,你伤还没好呢。”
“不妨事,我小心些即可。”陈平继续挥动招式。
“若是伤口再次裂开,该如何是好?”翠翠有些着急。
“我只用右手,不会牵动伤口。”陈平的动作更加轻缓。
见对方执意如此,翠翠叹了口气,神情紧张地站在一旁。
片刻后,陈平意犹未尽地收拳。为避免翠翠担忧,他只好提前结束。
翠翠松了口气,走上前递着干净的帕子。陈平接过,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而后进到外屋。
“翠翠,你可知府邸有多少门客?”陈平问道。
“具体数量婢子不知,至少有几十人吧。”翠翠想了想,不确定地回道。
“那他们都在何处?”
“主要在府邸前院,大多住在连排屋舍,像少侠这般独享厢房的甚少。”
找机会出去结交一番。陈平暗暗下了决心,他早就想拜访有识之士,与其切磋学习。
陈平换了个问题:“那府邸的书简都藏于何处?”
翠翠思考了会儿,说道:“大部分在西面的藏书阁,其余的则在主上和少主的书房。”
“藏书阁,如何进入?”
“携主上令牌者,方可入内,且阁内书简,一律不可带出。”
若是想入藏书阁,看来只能依靠田剡和高夫人了。陈平思忖着,他在墨宫时便读过孙子兵法的残卷,若是能在田邸找到完整版本,倒也不虚此行。同时他也想看看齐国的历史和法度,尤其是管仲辅佐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的细节。
“我想去拜会公子剡,可否通传一声?”陈平知道田邸守卫森严,不可随意走动。
“婢子这就去。”翠翠福福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翠翠带着消息回来了。原来,今日一早,公子剡便去了遄台骑马,至今尚未回邸。
陈平倒也并未特别失望,毕竟来日方长,并不急于一时。
直到未时,陈治终于提着药箱赶了过来,他走进外屋,拿起案上的盛着水的壶,“咕咚”猛饮一大口。
“这一天可累死我了,连口热乎水都没有。”陈治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嗝。
翠翠忍不住掩面偷笑,经过几日相处,她也大致清楚了陈平的脾气秉性,倒也褪去几分拘谨。
“有美相伴,岂不乐哉?”陈平打趣道。
自从知道,翠翠已获悉两人之间的关系,陈平和陈治在她面前便不再刻意避讳。
“我今儿算是开了眼界,那些个小娘子,看着温温柔柔。”陈治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竟为着争抢就诊顺序,闹得个鸡飞狗跳,哪里还有半点淑女气度。”
“尽在这儿胡言乱语,那些娘子可是你能评头论足的?他们都是要进宫伺候君上的。”翠翠笑又不敢笑出声,憋得好不难受。
“我瞧着她们,还不如翠翠可人。”说着冲翠翠眨了眨眼。
翠翠的脸颊顿时升起红晕,羞恼地喝道:“站着作甚,还不快去换药。”
“是是是。”陈治连忙应道,而后拉着陈平走进内室。
翠翠把一盆热水和几只碗送了进去,便自觉地退到外屋。
见翠翠离开,陈平盯着陈治,目光中满是询问之意。
“放心,话已带到。”陈治替陈平取下包裹伤口的白布,“你这伤口已经开始结痂,切忌沾水。”
“她作何反应?”陈平问道。
“我哪里晓得?”陈治手上动作不停,先用药酒清洗伤口,而后敷上一层薄薄的药膏。
“你到底是如何带话的?”陈平轻轻皱眉。
“昨夜,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琢磨着怕是难有机会面谈,于是我便把田期身死的消息写于绢上。今日趁着徐医师不注意,悄悄塞到她手中。”陈治一脸得意地说道,似乎在等着对方夸奖。
陈平淡淡地“嗯”了一声,陈治确实已经尽力,至于田莲相信与否便是自己无法左右的了。
陈治掀开陈平后背的白布,仔细查看:“后背的淤青也好了不少,你且躺下,我给你揉揉。”
等对方乖乖躺下,陈治把药膏涂在掌心,双手来回使劲搓着,直到微微发烫,而后贴着陈平的后背从上往下揉捏。
“别说你眼光还真是好,这一批美人,就数她最为俊俏。”陈治“嘿嘿”一笑。
“我与她仅有两面之缘。”陈平翻了个白眼。
“才见第二面,便把自己家事说与你听,可见关系不一般呀。”陈治继续调侃道,“今日我见她,冷若冰霜,看起来就不好相与。”
“其实,她还是很善良。”陈平缓缓说道。
“好了,穿上吧。”陈治起身,洗了洗手。
“多谢。”陈平从床上起来,快速整理好衣袍。
“咱俩谁跟谁,不必如此客气。”陈治收拾着药箱,“我还有事,先走了。”
陈平送陈治出了外屋。
随着夕阳西下,天也开始慢慢暗了,直至夜色完全笼罩大地。陈平早早便打发了翠翠回东偏房歇息,而自己则坐在床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二更响过后不久,内室的窗户响起了敲击声。陈平连忙打开窗,接着一抹黑影快速纵身跃了进来。
“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清黑影的面容,她眉如柳叶,眸如秋水,眼角有一颗淡淡的黑痣,不是田莲还会有谁?
“我等你很久了。”陈平关好窗,转身回到床边。
“果然是你。”田莲把绢布揉成一团,扔了过去,“你到底何意?”
陈平向前一步,稳稳接住,而后展开仔细查看,只见上面写着“期死”两个字。
“你兄长伤势过重,已于昨日病逝。”
“不可能。”田莲浑身颤抖,“他只是受了轻伤,被关在暗牢。”
“其实,他一直待在药房,可惜没能抢救回来。”
“你怎会知道?”
“今日与你传递消息的药童,乃是我的至交,他告诉我的。”陈平只得把陈治供了出来。
“除非亲眼见到,否则我绝不相信。”田莲抱着最后一丝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