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假期刚过的那个周末,突然接到红的电话。
“在家吗?”
红的声音透着疲惫。
“在的。叔叔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你方便过来吗?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
“刚到。”
“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收拾好东西。好久没有这么迅速地做好一件事了,尽管内心感觉有坏消息在等在,还是止不住地轻快。一个多小时候,敲响了红的房门。
原本就消瘦的她看上去只剩皮包骨了,双颊深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头发凌乱地散开,整个人看上去小了一圈。
“天哪,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红关好门,一把抱住我。我感觉她在微微颤抖,我们就这样站立着,好久、好久……
红终于松弛下来,我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你睡一会吧,看起来太累了。”
“没事,不想睡,陪我坐会吧。”
“要抽烟吗?”我环视着房间,回想红平时把烟放在哪里。
“不要,以后都不要了。”
她伸出双手用力地搓了搓脸。
“爸爸去世了。安葬了他我就回来了。”
说完,她又沉默了。尽管来的时候感觉就不好,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心里仿佛被抽走了什么,空落落的。我烧了水,泡了杯茶给她。
“太可怕了,虽然走之前我有心理准备,可还是超出想象。其实在医院的时候,除了爸爸犯病的时候忍不住的哀嚎,其它时候我没空想什么。每天给他按摩、喂饭,忙到没空想这些。医生说也就几个月时间,说要保持心情。怎么保持,化疗的剧烈反应,疼痛难忍的折磨,都没个人样了。每天都那么难熬,可到了最后,却感觉时间是那么短。我看着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仿佛不甘心一般。最终他也没个话留给我,就那么走了。葬礼的时候我都没什么感觉,也不想哭。我以为尽心就好,在家陪着我妈,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人终有一死对吧。可天天晚上做噩梦,那些来不及感受的恐惧一点一点都回来了。说起来,爸爸还不算老,就这么走了。我以为自己什么都看透了,现在才真的体会到,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爸爸走时候那种眼神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那是一种不甘、不服。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曾经我根本不想活着,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死是那么可怕。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这样?也许一辈子是农民的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只是无法抗拒命运罢了。在火车上的时候我好像忽然明白了,所谓的怕死只是因为太多遗憾了。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遗憾,可如果今晚就死去,我怕也是不甘心的。爸爸走了,似乎我也离死亡近了。”
红的话我无法回应。我能安慰她的话可能都无法让她得以慰藉,毕竟,她总是走在我的前面。
“说出来好受多了,谢谢你。”
“客气什么。我可能能够感受你说的,但没办法感同身受。不过,红,你提到遗憾,我其实一直想说你可以过更好的人生。只要你愿意就可以。”
“也许吧,我需要好好想想。过段时间,我想把我妈接过来住几天。她一辈子没出过门,我不想再错过了。”
“阿姨还好吗?”
“她还好。我妈这个人一辈子就知道干活,没什么要求。她跟着我哥倒是挺好,看看孩子,做做饭,很满足。不过,我想接她过来转转,现在天气也好些了。”
“恩,挺好。到时候需要人了,我可以陪着一起。”
“真的吗?”
“当然了,就怕会麻烦你。”
“怎么会,我不太会说话,有你在挺好。我妈妈一定会喜欢你的。”
我们聊了很久,我告诉她我回家的感受,还有斌的电话,毅的选择。红静静地听着。她恭喜我终于从和斌的关系中走了出来,就算以后偶尔还会感到伤心,也不会过于痛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