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这么几个狐朋狗友,当然纳喻鸿也不例外,只不过像他这样的身份,就算是狐朋狗友也得是个特殊的狐朋狗友。
卫沽君,前朝太子太师的小儿子,也就是说他的父亲曾经教过当朝的皇帝,也教过纳喻鸿。他比纳喻鸿大两岁,所以从小就经常和纳喻鸿在一起搭伙玩耍,当然,以纳喻鸿那个喜欢坑人的个性,卫沽君那是真的没少被坑。
等到皇帝登了基,他父亲就辞官经营起了茶园,所以这个卫沽君既是个官二代,又是个放养长大的。太子太师什么脑子?经营茶园当然是手到擒来,于是没过几年他们家的茶园就成了天下第一的茶园,于是卫沽君又成了个富二代。
这么成长起来的人,大概怎么都不会是个特别普通的人,卫沽君也果然没让任何人失望,一点都不普通。
说卫沽君是个天才,倒也是的,他虽然好酒使气,却精于书画。只是每欲挥毫,必须酣饮,所绘画作,神形潇洒,耀安画家众多,但要提起卫沽君,所有人都是要服气的。因为无论是什么样的墨,什么样的纸,到了他手里,总能画出绝世好画来。
何况卫沽君还不止是个画家而已,虽然,这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他六七岁的时候,卫太师已经看透了这个儿子将来是一定会出去乱跑的,拦也拦不住。既然拦不住,那不如学点本事,万一真在外面遇见事就自己看着办吧。
刀枪剑戟斧钺钩钗,十八般兵器放在卫沽君的面前,他想了想,十八般兵器里面剑最好带,那我就学这个吧。
既然学了,卫太师这么个教书教到皇帝头上去的人,当然也不会让他随随便便学,于是卫沽君的剑术,到了他十几岁的时候和他的画一样有名。
如果他愿意的话,“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也是可以的。
这样的人,和纳喻鸿那样的人,确实是能玩到一块去的,于是他们这狐朋狗友一做就是十几年。
卫沽君十八岁的时候,长得玉树临风,目狭眉长,眉目之间尽是玩世不恭的笑意,总喜欢穿着暖色系的长衫,一根画笔一柄长剑,游历四海,行走江湖。
听起来好像很不错?但是在纳喻鸿的狐朋和狗友之中,他只能算是狗友。因为纳喻鸿还有另外一个朋友,长了一张恨不得是全耀安最好看的脸,举手投足之间风姿绰约,开口就是靡靡之音。
这人,才是纳喻鸿的狐朋,青无药。
自从青无药加入到纳喻鸿的朋友阵营以后,卫沽君的日子那是越来越难过了,只不过,其实当初先认识青无药的是卫沽君,而不是纳喻鸿。纳喻鸿还是因为卫沽君才得以认识了青无药。
要讲这个故事,就要从纳喻鸿十六岁的时候收到卫沽君八百里加急书信开始了。
“天水孤云山?”纳喻鸿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手里上好的绸缎制成的信笺,闻见一股草木的芳香,“那是什么地方?”
“回王爷,我们草草调查了一下,是一处险峰,就在天水南边,说是有个叫青无药神医住在那处,江湖上有句话叫‘天水孤云处,无药方可医’。”光风回道。
“所以这封信是卫沽君从一个神医那里给我寄来的?还八百里加急?”纳喻鸿觉得这也是见了鬼了。
首先卫沽君和神医有什么关系?怎么会从神医那里给他送信过来?而且还八百里加急?
卫沽君找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经事,不正经的事用得着着急吗?自然用不着,所以这封信相关的两个信息,一个神医,一个八百里加急,哪个和卫沽君都扯不上关系,可偏偏这封信还就送到了纳喻鸿手上。
送到纳喻鸿手里的东西,一定都是经过霁月光风还有之前无数道关卡检查的,于是纳喻鸿虽然觉得奇怪,倒也觉得没什么可害怕的。于是,就一脸狐疑地把信拆开了。
上好的丝绸上面,用上好的墨汁写了几行字:
“人在江湖飘,难免不挨刀,如今挨了刀,倒也用了药。药费实在高,不敢跟爹要,孤云一条道,跑也跑不了。快送钱过来!!!不然这郎中要我的命!!!”
落款是卫沽君。旁边画了个药材,看起来是重楼。
纳喻鸿愣了一下,这封信信息量是不是大了点?挨刀这事倒是好理解,卫沽君好酒,酒后总会为了些江湖琐事与人论些长短,他认识卫沽君这么多年,也没少见他仗剑江湖惹出事端来。
神医救了他,也好理解,受伤了嘛,自然是要郎中救命的。
但是后面药费实在高是什么情况?高到卫沽君这么一个出门身上必有一万两银票的人付不起的药费?甚至不敢跟他父亲开口,说明如果让他父亲知道这事得扒他的皮,这得是什么医生什么药?
更何况他还跑不了?以卫沽君的武功,耀安还真没几个地方能关得住他的。一个郎中,居然就把他制住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最后,卫沽君只说让送钱过去,却没说要送多少钱,难道还要我猜吗?
纳喻鸿拿着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行吧,看来旁边画的这个重楼就是关键了,卫沽君这么要死要活的应该没有心思来和他逗闷子,那只能是那个郎中画的了。
纳喻鸿对这个药材还真的有些了解。
重楼,又叫七叶一枝花,是一味非常名贵的药材,产量很少,极难入手,耀安大地上只有纳喻鸿的封地滇楚一带有。被誉为蛇伤圣药,常有郎中用重楼与其他药物配伍解毒。而且有多种疾病,非要用重楼不可,却苦于无法入手。
想到这里,纳喻鸿摇了摇头,看来这个郎中,是想要重楼。对方认定了他的封地在滇楚,一定有办法找来这天下难寻的药材,然后就明目张胆地用他的朋友,敲他的竹杠。
还真有人胆子够大,敢用太子太傅儿子的命,威胁当朝王爷。而且是明目张胆地威胁。
纳喻鸿把信放到鼻尖,信上那股草木的清香里面隐隐约约还有小豆蔻的味道,把柔和的草木香味变得辛辣而又妖娆。
这个郎中大概也是这样的人吧,披着郎中的皮,却捏着别人的性命。这样的人……我定是要见上一见的。
“光风,去把今年要供给皇室的重楼分出一半来。”纳喻鸿把信放到了一边,“打点行李,我们走一趟天水。”
“王爷,这……”光风刚要说话,霁月拦住了他,指了指纳喻鸿。
光风抬起头,纳喻鸿的脸上,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这种表情了?这种露骨的,无法掩饰的愉悦。我们,无论如何都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去了,霁月叹了口气。皇帝那边……到时候再想别的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