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麻子看着自己背后的宅子,这么大个宅子,说荒就荒了,自己还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破屋子,却空着这么个宅子没人住。
他站了起来,再破的屋子也是自个家,不是有句话叫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吗?差不多时候是得回去了。就在这时,二麻子突然看见这个荒了的宅子院里好像有火光。
二麻子觉得奇怪,他打了这么多年的更,这宅子荒了许久一直也未曾有过这样的事儿。
不会是那小妾又回来吃人了吧?想到这里二麻子吓得一哆嗦,但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鬼神,就算有,也不会叫自己这么个俗人遇见。
说书先生讲的故事里,遇见鬼的人,不是书生,就是大富大贵的人,还有些心怀鬼胎的恶徒,反正不是自己这样的人。他想着这万一要是看见贼了,帮了官府破了案子,那没准还能得一笔赏钱。
二麻子壮了壮胆子,提着灯笼就往后院走去了。
没出走两步,后院的火光就灭了。
四下无人,一片漆黑,只有二麻子手里的灯笼还亮着灯。二麻子一时间有些分不出来到底刚才的火光是从哪里亮起来的,火光亮得时间太短,四周又一片漆黑,他哪里分得出来是个什么位置。
二麻子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自己这辈子恐怕就是和那些赏钱无缘了吧。他提着灯笼转了个身,就打算往回路走了。
灯笼的火光很小,照不得多少路,这宅子又荒了许久,满地都是些杂草碎石。
二麻子觉得自己真是被鬼迷了眼了,怎么就走进这宅子了,还要走出去,真是给自己找罪受。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一边第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个宅子,高墙深院的,它还没荒的时候,得是如何一副纸醉金迷的样子?
走到宅子门口,灯笼里的烛火不停地晃动,二麻子赶紧用手护住了,这可是他唯一的光亮,要是被吹灭了,他走回去都是个麻烦。就在这时,他发现旁边好像有个人,下意识地提着灯笼就侧过了头去,眼前的景象吓得二麻子连退两步就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穿着一身破烂不堪的红色衣服,站在门口右侧,直愣愣地冲着他一动不动,要说是个人,不如说是个鬼。
二麻子的双腿好像不是他的腿了,根本就使不上劲,他提着灯笼的手抖得好像是个筛子,张着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那女鬼就这么跟他面对面站着,他拼了命地想要站起来,愣是摔了两个屁墩儿也没站得起来。二麻子的两条腿在地上胡乱地蹬着,他只觉得自己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可就是全身的力气也没能让他站起来。
忽地,那女鬼发出了一声惨叫捂住了自己的脸,二麻子看见,那女鬼的双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捂住脸的指缝往外流。二麻子吓得梆子也不要了,连滚带爬地就往自家的方向跑。
身后的女鬼还在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一样死命的尖叫着。
二麻子的心就好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一样,身上的衣服都黏在了后背上,他也不知道是吓出的冷汗,还是跑出的热汗。跑了一会儿,背后没有了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甩掉了女鬼,回过头想要看一眼,这一回头不要紧,二麻子的一泡热尿就这么吓得尿在了裤裆上。
那女鬼正死死地跟着他,散乱的头发飘在身后,她的手和脸都已经融化了,挂着不知道是血还是肉化成的汤,顺着下巴和手指头正往地上滴答。袖口和领口已经被她自己的血肉沾湿,身上的红色衣服也不知是血肉染得还是本来就是红色的。
她张着嘴,蹬着漆黑的眼睛,追着二麻子一路跑过来,一副要把二麻子生吞活剥了的样子。见二麻子回了头,嘴里还不断发出“桀桀”的声音。
二麻子终于是喊了出来,脸上鼻涕和眼泪早就胡作了一团。他一边跑一边喊,没提灯笼的手在空中无力地划着,像是想要抓住点什么来救自己的命。
就这么一路跑到了家,二麻子浑身上下都是尿骚味,他媳妇正要嫌弃地骂上两句,就看见二麻子“咚”地栽倒在了地上。
这可吓坏了他的媳妇儿,赶紧把人脱了衣服放到床上,打了盆水开始给二麻子擦身子,躺在床上的二麻子浑身滚烫,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一会儿睡一会儿又惊醒。
睡着的时候总是抽搐,醒了以后就卷着被子缩成一团,嘴里也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只要一见到红色就吓得嗷嗷乱喊,再然后就病倒在了床上。
他媳妇儿哭着叫来了郎中,可无论是多少郎中看了,都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街上的老人说,二麻子这是撞了冤魂血尸,人家要索他的命,可惜了一个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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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可以,”江自流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古代人编的鬼故事比现在的鬼故事有意思多了。所以呢?王昭是来给你讲鬼故事的?”这故事编的,江自流真是佩服,努努力流传下去吧,等到清朝的时候没准蒲松龄能给你收进《聊斋志异》里边去,还给你续个结尾。
金子铵吓得小脸煞白,这姑娘脸本来就白,每次一被吓着就白的跟张纸一样,就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晕过去。
“王昭哪有那么无聊。”江自流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就能吐点瓜子皮,暮林栖斜了江自流一眼,“这事邪乎就邪乎在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那还真是厉害死了。”江自流抓了一把瓜子递给了金子铵,瞧这姑娘吓的,这世上的鬼故事多半是以讹传讹,哪有真的?再说了,遇见鬼作祟最多就是丢了命,这要是有人作祟可能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可见人比鬼可怕多了。
暮林栖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这个二麻子,就住在西街市的后面,现在人还在床上躺着呢。听说了这个故事,官府派人去那个鬼宅找他的梆子,还真就在门口找到了。”
金子铵吓得抓紧了江自流的胳膊,掐得江自流龇牙咧嘴:“疼疼疼疼疼……暮林栖你赶紧歇,你瞧瞧你把人家姑娘吓得!你再多说两句安安就把我胳膊拧断了。”
金子铵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红着脸松了开,可能因为实在害怕,又轻轻抓住了江自流的衣袖,瞪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看着江自流,不安地确认着是不是可以抓。
江自流拍了拍金子铵的手,这二十来岁的姑娘啊,特别是顶着现在这张十三四岁的脸,和她们这种内心奔三的老狗就是不一样,就光这么一抓一放就显得那么小鸟依人,江自流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行了,你这鬼故事也说完了,说重点,这故事跟盐帮到底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