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迟疑地看着暮林栖,暮林栖也看着她,毫不退让。
“好吧,既然暮姑娘这么说,你们就先出去吧。”孟夫人说。
“请夫人也出去。”暮林栖做了个“请”的动作,“我们叫谁谁进来就好。哦对,第一个就先看大小姐惜蓉的吧,大小姐你留下。”
孟夫人张开嘴还想说什么,暮林栖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伸着手又说了一遍:“请。”
孟夫人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那你们就跟我一起出来吧。”
话音落下,三小姐和惜菱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跟着孟夫人就出去了。
大小姐看着孟夫人和两姐妹走出去的身影露出了不安的神色,但还是很快就把手里的东西一一铺在了桌子上。
图铺开的时候,江自流和暮林栖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真不愧是江堰第一绣工的孟氏,真不愧是天下一绝的蜀绣,就算只是一个小样配上设计图,也已经足够叫她们目瞪口呆。
暮林栖突然觉得,什么五彩斑斓的黑,什么放大的同时缩小对她们来说根本就不叫事,这玩意真的是按照她们之前提的那个鬼要求绣出来的吗?真的能绣出来?
大小姐绣的是团花图案,图案不大,花枝从团花的圈子里伸了出去,为了减少团花带来的女性感觉,她在设计的时候就使用了写意感十足的花枝,苍劲有力。
“这绣的是什么花?”江自流问。
“这花是我想出来的。”大小姐指着花枝说,“天下不会有这种花的,枝干如梅,花叶如柳,花朵似昙,我想把四季归于一花,所以才想绣这样的花。”
江自流和暮林栖对视一眼,我去,这古代人可以啊,咱们那么扯的需求她都能来?而且确实非常适合雅王爷,风雅又苍劲,咋撅?
撅人方式千千万,万年乙方暮林栖深感自己此刻是时候展示真正的技术了:“嗯,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觉得我们需要知道的。”
此为无知甲方竞标第一招:我不懂我问不出来,所以我就让你说,你尴不尴尬关我什么事?
“我……我想既然是扇面,太过浮夸或者太过朴素都有些不合适,所以就还是选择了团花图案,天下花纹,团花最为贵气,雅王爷贵为王爷,总该有些皇室的贵气。”大小姐应该是没见过这个场面,于是开口时有些磕巴,但到底还是有真本事的,所以后半截就顺畅了起来。
“好的,还有吗?”暮林栖一脸满不在乎地翻弄着手底下的图案,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此为无良甲方竞标第二招:你说的我也听不懂,你说的我也不爱听,你猜我听没听进去。
“没有……没有了……”果然没被二十一世纪甲方锻炼过的乙方,都受不了甲方的套路,就算再有本事,也会因为心理不过硬最终对竞标失去信心。
太弱了,暮林栖翻了个白眼,我这0.5成功力都还没用出来就不行了:“东西留下,你出去吧,顺便叫三小姐进来。”
真不愧是竞标无数的女包工头,甲方套路张嘴就来……江自流看着暮林栖的侧脸,觉得暮林栖矮小的身姿都变高大了。
三小姐拿着作品进来的时候,暮林栖和江自流还在翻看大小姐的作品,这是无良甲方竞标第三招:在你面前翻别人的作品,让你恨不得标都没竞就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三小姐的绣工自然也是不负盛名的,她的设计图和大小姐截然不同,如果说大小姐绣的是皇家贵气,那她绣的就是王权霸气。
她要绣的是月夜白凤,月夜之下,一只白凤孑然傲立,长飞于天际,白凤展翅之间尾羽飘摇,似乎清风明月都能从她的设计图里面吹到脸上,照在身上,你耳中似乎可以听见白凤的长鸣,触摸到月夜的清朗。
但是暮林栖今天的任务就是搞事情,她咳嗽了一声:“给我们讲讲呗,你这绣样是什么意思?”
果然一开始就给三小姐下马威之后,三小姐明显不如大小姐自信:“我想雅王爷名字里有个鸿字……又是王族身份……”然后她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江自流捂住了眼睛,暮林栖你可真下得去手,看你把人家小妹子吓得,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是不知道雅王爷会不会喜欢你这个作品,但反正我看吧……嗯……”暮林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觉得不够大气。”江自流敲了敲边鼓。
“对,雅王爷要用的东西必须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低调奢华有内涵,反正这个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无良甲方竞标第四招:我觉得,跟我想象的不一样,鬼知道你想象得什么样啊?你又不说,然后让我这儿猜?呵,但是能怎么办?
“行吧,反正你的这个我也看了,叫惜菱进来吧。”暮林栖挥了挥手。
三小姐打开门,冲惜菱招手,惜菱从她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狠狠地瞪了惜菱一眼,而这一切都被江自流和暮林栖看在了眼里。
和大小姐相比,三小姐明显具有更强的攻击型,也更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要搞事情的话,看来要从她身上下手才好。江自流侧过头,冲暮林栖挑了挑眉毛。
门一关上,江自流和暮林栖马上就泄了劲儿了,毕竟不是什么严肃的人,装了那么大半天的严肃脸,也够她俩费劲的了,江自流在椅子上盘了个腿:“你们孟氏的绣工真的可以啊,个顶个的可以。”
“那是自然的,孟氏也不可能是徒有虚名。”惜菱浅浅地笑了起来。
“不是……这对你不是什么好事,她们越强你越难你懂不懂?”暮林栖是真替惜菱着急啊,姑娘你的重点完全抓错了好吗?
江自流从惜菱手里接过了她的设计图和绣样:“算了算了,先看再说。”
暮林栖想了想也是,先看再说吧,于是伸手和江自流一起把卷好的画卷打开。
这一打开不要紧,江自流和暮林栖盯着眼前的画卷和绣好的绣样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