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比崔勒那垂头丧气,一脸人鼠无害的模样,蒂梵就气不打一处来,甚至想把这个氏族鼠监工的头给捶烂。
说好的隐蔽路线呢?
说好的全氏族只有几个监工知道呢?
卖我呢这是?
不过仔细想想……说不定这家伙和自己玩了个文字游戏,监工不完全等于所有的鼠人啊!
角鼠在上,都到这关头了,还想个鼠卵!
蒂梵听着斜坡上方传来的阵阵脚步声,心跳加促之余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他侧过鼠首,看了看身后小心翼翼趴伏着的数百只奴隶鼠,心情十分复杂:
一、想把比崔勒活剥了;
二、逃跑大计到这里陷入死局了。
他冲队伍最后方的地精蒂兹尼克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向后方稍微撤些距离。要是在这个斜坡下被发现了,自己这两个群落的战斗力就会瞬间被投石索和标枪摧毁!
想一想,全副武装的一排排诈齿裁决鼠,居高临下往下挺来一根根锐利的长矛……
简直就是屠杀啊!
在这种时候,犹豫就会败北!
蒂梵一爪子死死锁定在了比崔勒脖颈后方最柔软的一处部位,并用不断蠕动甚至有些抽搐的表情示意他不要出声。只要这个监工再敢玩什么小把戏,分分秒就把他的脖子掐爆。
等大部分奴隶鼠都往后撤到上行的狭窄矿道内后,蒂梵恶狠狠地一把将比崔勒摔在地上,同时一脚踏在了他的胸口处。
他可以感受到,这个监工的胸脯正由于喘息而不断蠕动,他的表情也和后方绝大多数奴隶鼠一般惊恐。
“臭玩意,告诉我,嘶!告诉我,你没有带错路……”蒂梵已经放低了声调,但语气中仍满溢着按捺不住的怒意。
比崔勒呜咽着,吞了一大口口水,但由于胸膛被蒂梵死死踏着而无法顺畅呼吸。他挣扎着,想要开口说话,最后却反而被反涌上的口水呛着了,只好蹩脚地作了一个摇头的姿势。
“上边的裁决鼠,你应该是看到了,”蒂梵狠狠瞪着比崔勒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表情,“起码有二十队以上,二十队!什么概念?和你后边这些奴隶鼠加起来一样多。”
似乎是听到了蒂梵的话,披着矮人甲胄的奴隶鼠们纷纷一个激灵,全然没有了方才血洗矿场,一路奔袭而上的精气神了。
“要玩我,嘶,可以,可以,”蒂梵话锋突然一转,目光从比崔勒斑驳的脸上挪开,缓缓抬起,最后在后方的黑暗中扫视了一圈,“但是,要玩这几百号人的命,还得问!问他们答不答应!”
“此时此刻,跟着我,耗费无数精力和鲜血,无数!站在这里,这里的好家伙,好战士们!都只有,只有两种结果——享受外面的光明,或者被诈齿渣滓们的长矛戳穿!”蒂梵的语气十分坚定,掷地有声,吸引了一大片奴隶鼠的目光。
“而这一切,一切!嘶,都是这个该死的氏族鼠监工,比崔勒,带来的!”蒂梵突然卸掉脚上的力,让比崔勒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本来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活着!而现在因为这龌龊的监工,嘶,这种结果马上要被氏族鼠给剥夺了!”
蒂梵很清楚,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尤其是鼠辈的生死抉择时,群体的力量是巨大的。
而此时,他把审判的权力交给了身后两百多只凶神恶煞的奴隶鼠。
这只叫比崔勒的奴隶鼠监工,是满肚子坏水,还是昏了脑袋,一下便能知晓。
“不,我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比崔勒刚从地上爬起,就感受到了数十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炽热目光。
那目光来自一只只奴隶鼠,他们披着零碎而不合身的古旧矮人甲胄,或高或矮,或胖或瘦,毛发斑驳,皮包骨头。但奴隶鼠们都在此刻不约而同,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为首的几只已经走上前来,团团包围住了他,并用手里的武器对准了比崔勒的身上各处最脆弱的部位,只待蒂梵一声令下便会将他大卸八块。
比崔勒见这架势,慌的是双腿一软,就差没有跪下。但他向蒂梵抛出了一个完全由惶恐和绝望构成的复杂眼神,近乎本能地将双爪高高举起:“大人,大人!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工!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条路,真的是最偏僻,最偏僻的了!”
在那一刹,蒂梵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只氏族鼠,真的没有说谎。
要想检验一个鼠人,一个心智健全的鼠人,心思真假的最好办法,就是以死相要挟。
但他在见到那数十队裁决鼠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一个算不上太坏,但绝对不好的主意。
你永远无法带领一群恐慌、畏缩的鼠人,赢得一场本来就赢面甚小,但又几乎无可避免的战斗,除非针对特殊情况,用些特殊的办法。
奴隶鼠们需要一点火花,一个一触即燃的兴奋点。
只有如此,方能一搏。
即便用上些手段,以鼠人式的方法。
蒂梵与比崔勒的眼神在短时间内发生了交汇,他利用短短的一两秒传递了些许“怜悯”的情绪,最后又被深邃与冷冽所完全替代。
他接过一只奴隶鼠爪尖的短刀,还没等比崔勒发起挣扎,就狠狠地洞穿了他的脖颈。
布满血污的锋刃于灰黑的毛皮中间猛然突起,带起一大串血花,滴落在他骤然变软的躯体上,最后落在矿道的地面上。
奴隶鼠们似乎还没反映过来蒂梵的做法,比崔勒就已经像个沙包,软绵绵地瘫了下去,最后跌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蒂梵能感受到,见血之后,空气中仿佛弥散开了一种无形的东西。那东西,掺杂着恐惧,与兴奋!
而蒂梵缓缓拔出那柄沾满鼠血的短刀,放于啮齿间,伸出长舌,舔舐了一下:“只要是叛徒,都得杀!杀!”
他话语稍作停顿,紧接着上升了一个声调,眼神中仿佛迸射出两束光芒。
“角鼠给我们生,诈齿玩意和叛徒,却执意让我们死,”蒂梵踹了踹脚下比崔勒尚未凉透的躯体,“我们能依靠的,嘶,只有自己,自己!很简单,愿意和我杀出去的,生!回头的,或者犹豫的,就得死!”
随后,他把爪尖的短刀翻转了一下,最后让它旋转着抛了起来:“是生,还是死,正面,或者反面,让角鼠替我们选!我们,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杀诈齿,冲出去!”
蒂梵想得比谁都明白。比崔勒之死,不论无辜与否,都不重要。它就好比一颗煽动性的次元燃烧弹,狠狠落入了平静的水中,能溅起多少涟漪,煽动多少鼠辈,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空气中的兴奋气息和嗜杀意味在话语的刺激下噌的一下马上到了顶峰,奴隶鼠们的眼睛仿佛鲜红欲滴,个个都躁动难耐,压低了声音,发出低沉的嘶吼:
“杀诈齿,冲出去!”
“杀诈齿,冲出去!”
现在要的不是所谓阵法和战术,要的就是死到临头莽一下的鼠辈之勇!如若昙花一现,很卑微,也很凶猛。
“yes,yes!”蒂梵不顾一切,放开了声。他提起手中的矮人权杖,转过身,面朝远处矿道出口的那面斜坡,机械义肢一蹬地,便率先冲了出去。
而后方数百只披甲奴隶鼠,也争先恐后,仿佛打了鸡血一样,鼠首攒动,跟随着蒂梵冲了上去。
光明,光明!
而那柄被蒂梵抛起的短刀,也哐当一声,伴随着伏尸矿道的比崔勒,消失在了鼠潮当中。
正面,还是反面,已经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