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房地产赵总赵二把手可谓是风头正劲,他虽然肾气不足,钱包瘪塌,好在他脑容量管够,拿到这块地的所有电子版图纸之后,赵总便嘴角上扬,故意翘着兰花指煞有介事启动办公椅上的按摩仪,舒爽惬意,不一会儿就迷离醉眼“嗯哼嗯哼”呻吟起来,签字办事的部下心潮澎湃,但又不敢亲自验证,所以他们前脚从东走廊匆忙离开,后脚又从西走廊出现在赵总的门上。
赵总的办公室主任是刚大学毕业的大学生,他深谙风月,所以一听风声立断找到了马副总,也就是程晨她二舅,请他拿着材料找赵总,马副总看都没看是不是自己的分内事,拿着材料径直闯入了赵总办公室。
“来来来,二舅,你试试,真惬意,这个机器,颈椎,腰椎,前列腺,一样不落,都按得你心服口服。”赵总边卸下来边说。
现在马总就完美嵌合在赵总的皮质老板椅里。
舒筋活络之后,赵总便不慌不忙拨通了设计院阿工的电话。阿工的图纸在他的十万火急的暗示下,已经成功堆在了沛兄的大桌子上,只等他赵总一个电话,图纸就送来了,但,他不需要了。他已经现想现用,成功研究一计,人送外号空手套白狼,其实之前也有好几计,但都被现状一一否决了,现在的这一计,终于可以跻身于《三十六计》,使之成为中国历史上跨度最长的超时空兵书---《三十七计》。
赵总十分得意,故意没有往脚下的垃圾桶丢烟头,而是给距自己二十米远的垃圾筐投了一球。
“阿工,过年好!”
“赵哥,过年好!”电话那头的阿斯汉声音里满是亲切。
“阿工,实在抱歉,你赶紧让你们的人停下我的项目,我的这块地呀,哎,说来哥哥都气自己,都这个年龄了还妄自尊大,以为自己够厉害,关系够硬......不料,他妈的......我跟别人有点儿纠纷,有点纠纷,就是我之前做点儿别的项目,欠他点钱,现在法院把地判给了他,”一个年给赵总过的底气全无,他有气无力地继续说道,“现在,哎,我这块地的前期投入,你不知道,小阿,哥哥投资了好几百万上千万,现在,哎,银行冻结了我的账户,法院查封了我的房,哥哥奔波辛苦半生,眼看能安享余生,却栽在一个朋友手上,输得就剩条裤衩儿。”
赵总是不是现在就穿着裤衩儿阿斯汉来不及想,他的电话差点掉在了地上。他起身,来到步梯口,关起安全门,“是怎么回事,赵哥?”“哥哥不说了,说了都是眼泪啊!”“赵哥,这个时候说这话让兄弟也为难,整整半个月,我的同事每天睡三小时做这个项目,他们没有保底工资,全部收入都是绩效,你,赵哥,那你付我......”“哥哥是小气的人吗?啊?阿工,问题哥哥现在手头没钱,有钱哥哥是差钱的人吗?你来看看哥哥的店,昨天刚易的主......”阿斯汉哑口无言,他瘫坐在步梯楼梯上,打开窗户,让冷气进入无限扩张的胸廓。
历来帝王不搭上无数百姓身家性命能名传千古吗?历来英雄不踩过无数草民血肉之躯能流芳百世吗?现在又不是要他性命,就是牺牲了他们十几个晚上拥妻护子的良宵美梦,就让自己良心如此欠安,这是男子汉大丈夫该有的胸怀吗?赵总又一次瞧不起自己,就这件芝麻小事值得自己一再再三的自我审定吗?答案是不需要,绝对的不需要,忠孝自古不能两全,道义利益从来也不是孪生兄弟,放开手干就是了!
在利息面前,良心主动缩回了触角。
电话通知到,接下来按部就班。不到一周,赵总就将丽娅给的电子版图纸晒成成品图,小区整体做了简单改变,公司的法人变更为公司一个赵总的远房亲戚。
自此,赵总的两步走计划完成。
省了一大部分,就等于赵总已经挣了一大部分。程家老大程树自打给挤出羊绒贩子界,他们一家更是节衣缩食,自己吃都嫌肚子大。有一次程家大妈擀面,他背着手看了好久,一会儿,程树抽出纸卷上一支旱烟,蹲在地下边抽烟别敲竹杠:这擀面呀,擀不薄切细点儿也算,过日子也是这个样。他老婆心领神会,终于有一天从收音机里听来说胃可大可小,每顿少吃点胃自然就缩小了。从此,她每顿都少做,每顿吃的一口不剩,后来她家饿疯了的狗勇敢站出,肩负犬届第一叛徒,头也不回钻进了程老三家的猪窝,成为猪的贴身保镖。
他们的侄儿赵辉融会贯通,在十几年后,他彻底搞懂了挣钱跟擀面的辩证关系,微微动脑就省了两百多万。
阿斯汉暗自庆幸图纸的发票还没开出,如果开出,他将直接赔上上百万,但就算这些钱他也没办法付出啊。母亲刚帮忙还完了贷款,怎么能张口再要钱,自己从毕业之后没再跟母亲拿过钱,何况已工作了三年之久呢?押上房本贷款吧,还月供压力总归会小点儿。想好以后,他又高兴了好一阵,年不久前母亲说要一次性还房贷,他还信誓旦旦说要靠自己,如果真拒绝了母亲的好意,这会儿上哪儿找房本做抵押呢?
中午,阿斯汉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故意路过赵总的店,店确实已经关门大吉,里边乱糟糟仿佛给泼妇砸过一样。他只得返回沛兄办公室,找笔找纸算清楚了沛兄员工的工资和昂贵的挂靠费,反手从单位请了假,着手办理贷款手续。
再次见到沛兄,阿斯汉带来了那笔贷款。
“实在抱歉,沛兄,我也没想到,金玉房地产因为土地纠纷,暂时无法开工,赵总说图纸不要了,但只能付给咱们辛苦费,六十万,”阿斯汉推上了那张卡,继续说,“这些钱包括员工应得的画图费,资质挂靠费,还有......你的辛苦费,两万......别嫌少。”“那你的呢?”“我......不要了,这也够少得了,你的那盆花,咖啡,你的这张桌子,你的......”阿斯汉勉强打趣。
听完,沛兄叹口气,颇难过地装起那张卡。
这真叫祸不单行,前脚分手,受尽侮辱,后脚钱没挣着,差点把房子赔出去,是时候找甄大师吃顿饭了,阿斯汉继续打趣自己。
……
阿斯汉忧郁的脸,不苟言笑的那一面总毫无预兆出现在丽娅的眼前。她还会不时拿出那个揉皱的纸条,读完,狠狠揉成一个球。几次,她把它丢在教室的塑料垃圾桶,公交站旁边的分类垃圾桶,自家厨房里的厨余垃圾桶,但每次她都不无用心地看好这些桶,生怕有人丢进没喝完的可乐瓶,隔夜的茶水或一块擤过鼻涕的纸,不隔一分钟,她又翻着破烂东西,以寻找一枚钻戒的虔诚,把它找回来。
有一次,她刚把它丢进商场的垃圾桶,一个女孩儿就上来丢一个什么东西,丽娅猛地伸手进去准确无误地攥住了它,可当她拉出手来,半条胳膊挂满了方便面和残渣。
她因为成功解救它而高兴坏了,几乎没感到胳膊上已是垃圾的面条恶心,反而闻出了是小鸡炖蘑菇那一款,里边加了王中王火腿,看来,那个妹子吃不了辣......
她想,自己真是有点儿犯贱了,可她就是心不由己,谁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