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娅踏踏实实爱上了阿斯汉,她独守空房,一晚一晚,她总感觉阿斯汉会回来,毕竟季节已换,衣服也是要回来换的,但阿斯汉就是雷打不动地住在单位宿舍,根本忘了自己还有家。其实也不是他故意躲着,是因为他真的很忙,在经济形式如火如荼的时候,大家都忙。
丽娅不死心,她就等着,以守株待兔的信念等着他,以盖头未接的姿态等着他,直到两个月后的一天中午。
苏丽娅本来最近的中午是不来阿斯汉家的,她觉得阿斯汉中午更没有回来的可能,可那天来例假,痛经使她心烦意乱,刚好单位距阿斯汉家很近,她就来了,决定稍微小憩一会儿再去上班。这也是阿斯汉没有料到的,本来丽娅在补习班工作,周六日才是她最忙的时候,所以那天中午当他一进家门,不偏不倚跟正在弯腰放拖鞋的丽娅撞了个满怀,丽娅毫无防备,直接给高大壮实的阿斯汉撞翻在地。
“我以为你不在,”阿斯汉从丽娅身上爬起来,伸手拉起丽娅,扶着她站稳了,尴尬地解释道,“所以我就回来了。”听他的意思,这好像是丽娅借给他的住处,主人的突然到来使他非常难堪。丽娅相思病重,她自己拍拍肩膀,不要阿斯汉动她,那情形仿佛他已经是她的丈夫,而他现在外面有了人。
丽娅委屈地说道:“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回来了,”说罢,眼睛里已噙满了泪水。阿斯汉看着丽娅瘦削的脸,捏着手指想拭去那两颗滑出的泪珠,可胳膊到了半路又折回去,只是解围道,“别哭,好像我非礼你了呢......能喝吗?我去买几个凉菜。”阿斯汉略略思考后问道。丽娅心下欢喜,早忘了自己为什么而来,赶紧抹了把眼泪,“只要你能喝,我随时都能。不用买凉菜,有我昨晚买的花生米和猪耳朵,我拌个黄瓜。”
阿斯汉在丽娅拌黄瓜的时候,动手炸了一盘腰花,顺便焖了点儿米饭。就那样,四个凉菜一瓶酒,俩人先喝了起来。“怎么今天想回来?”“回来取一下银行卡,还一下贷款。”“哦,按揭吗?”“哦,不是,就是.....我说你别多心,多想......上次那个项目我直接赔了六十多万,后来我拿房本抵押贷了款,这刚领了绩效工资,想一次性还进去一部分,这样少些利息,等年底回来下半年的绩效,我就再......”
阿斯汉“六十多万”一出口,丽娅手里的杯子直接滑出了手心,“嘣”掉在桌上的碗里,酒点子溅了半桌子,她惊慌失措地抽了一沓子纸巾,紧紧按着来回搓,眼看着纸巾搓出了窟窿眼,她突然抓起那团纸,“腾”地站起来,像醉汉一般跌跌撞撞冲进卫生间。
满腔的愤懑不堪,通体的羞愧难当,她拧大水龙头,拼命往脸上扑水,她需要镇定,她需要顺畅的呼吸,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她以为自己给了七万五就足以抵消自己的罪过,所以自从那天以来她开始心平气静地住在他家,等他回来,等他爱上自己。但现在,六十多万,整整六十多万,够她蹲上两年班房的了,怎么还有脸坐在他家吃菜喝酒,怎么好意思拿着他的家门钥匙天天睡在他家卧室。六十多万,这要阿斯汉加班多久才能挣回这些钱,天哪!因为他一张轻薄纸条就害他损失掉几十万,自己怎么那么冲动那么傻?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到底是因为自尊心受创还是得不到的嫉妒心作祟?幸亏他不爱自己,万一他从此爱上了自己,那她真就是自毁长城了。但即使阿斯汉不会爱上自己,就算这件事天不知地不知,那她同样无法承受良心的重负。
丽娅使劲捶打着自己的胸脯,好像呼出一口气,便等不到第二口气上来。
阿斯汉努力控制着自己,他无心亦无力,毕竟,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还需要消化好长时间,他需要好好审视,自己现在想要什么,能给对方什么,而对方要的是什么,他想不想娶她回家?
这样给肾上腺素逼迫到角落的感觉他有过一次,是同样的地点,几乎是同样的方式......
阿斯汉迷离着双眼,一手抓起酒瓶一手端酒杯,但颤抖的手已经无法完成斟酒要务,尽管自己已经非常努力的把稳了酒杯,酒还是洒了一地。他气恼地丢开小酒杯,倒立起瓶子,一仰脖喝干,然后若有所思地看一眼卫生间,艰难地站直了身子,向门口走去。
他来不及解释,这六十万跟她没关系,可他一张口便觉得浑身颤抖,周身都是上蹿下跳的荷尔蒙,他每动一下,那东西都弄得他难受,所以他极力控制着别走出大猩猩的步伐,掩着外套出了家门。
然而,当身后的家门“嘭”一声关上之后,他才如大梦初醒一般猛地掉转身体,瞪圆了眼珠,这一瞬间,他渴望,渴望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丽娅伸出手拉一下他,或者根本不需要拉,只要门开了,他自己会返回去,她很漂亮,也很善良,她笑起来很迷人,哪个男人不爱这样的美女?但爱又能怎么样?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呢?在头脑清醒的好多时候,他不都问过自己,想不想愿不愿跟这个女孩儿结婚呢?最理想的答案也只是不置可否,不是吗?
镇定下来,他舒口气,突然伸出手指,狠狠摁了下电梯按钮,进了电梯的那一刻,他自豪地吊起了嘴角,心里轻轻说道,我他妈真是个男人!
丽娅听见椅子拖过地板,阿斯汉站起来的声音,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希望阿斯汉赶紧离开,她第二次有这么强烈的不想见他的感觉,第一次是她给卡的时候,虽然,她看得出来这一次阿斯汉再也没有办法拒绝,她看得出刚才在他们碰杯时,阿斯汉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头后,他不易察觉的颤抖的手,但她不想那么做,她深深地觉得,她根本不配,连爱他都不配,何况让他爱上自己。
门“嘭”地响了,苏丽娅像一匹打盹的马给主人抽了一鞭子,猛然立起了身体,她已经很累了,身心俱惫,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开呼吸。
擦干脸之后丽娅晃荡着出来,她扶着门框站了好久,看着刚才阿斯汉坐的地方,想着他进来时穿着走时的衣服,想起他掉色的运动鞋上的深深的折痕,她知道终其一生她都不会原谅自己,所以她脱掉上衣,下大力气拖地,扫地,收拾过所有自己可能留下的痕迹后,永远离开了阿斯汉家。
她太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