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是善忘的,回忆过去,除了最近几个小时的事情能清楚记得,其他的大部分都只有一个模糊的框架。
或许你会记得和同学一起野餐的事情,那时候同学年少,意气风发。可如果要问当初野餐都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怕是都不记得了。
为了更好地生活,我们的脑子总会不停地精简我们的记忆。那些无关的细节,那些无关的片段:无聊的超市排队等结账的时间,等公交地铁的时间,在车上的时间。所有的这些最后都会被消去。
但是有些东西,我们是不会忘记的。自己住哪里,在哪上班,这些基本的信息起码是不会忘记的。这些都是直接关乎生存的信息,是不可能忘得了的。
为什么张月存却都不记得了呢?斯落不认为对方会在这点上撒谎,毕竟这不是难查的事情。
由于被捆住,张月存没有办法用手将自己的头发抓成鸡窝,只能无力地颤动着身体,表示自己的挣扎。
“我不记得了,我真的都不记得了。”他几乎是哭着说的。
“你们知道吗,告诉我好吗,我家在哪里,我的儿子又在哪里?为什么我都不记得,明明心里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却记得那该死的红绿灯。”这次他是真的哭着说的。
斯落对此无动于衷,适江那边也只是平静地做着纪录。本来她是用来防备张月存的灵能的,如今对方这般配合,她便有时间,帮忙做做笔录。
且不管是不是借口,既然张月存都说了不记得家里和医院,那么斯落便转头将重心对准了公司。
“你上班的公司叫什么名字?”
“公司?现在是说那个的时候吗,我连家的地址都忘了,连医院叫什么都忘了,连……”
说到这里,张月存瞪大着眼睛,将头缓缓转向斯落,“我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尽是惊恐,慌张和害怕。
“我儿子究竟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我不记得了,为什么?”
斯落被张月存那空洞的眼睛看得瘆得慌,将手中的铁管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是我们在问你的话,给我老实点。”
张月存的眼睛终于找回了焦距,他低头看着前面的地板,“不会的,不会的,我绝对不会忘了的,一定是哪里出了错,哪里出了错。”
斯落用铁管抬起张月存的下巴,对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问你,你那天到公司后都做了什么?”
其实这句话还有下半句,为什么他连自己的儿子都忘了,却记得那一天的情况呢,而且还是那么清晰的记忆,连早餐吃的什么都记得,仿佛就像今天才发生的一样。
不过为了防止张月存进一步失控,斯落并没有继续关于他儿子家庭这方面的话题。
或许是斯落的话,给了张月存一个抽身的方向,他得以从那纷扰繁复的疑惑,揪心痛心的茫然里脱身。
“我回公司做了什么,对了那天我手上没什么活,后座的肖广便拿了一张满是古怪符号的纸张过来,想要请我帮忙翻译。”
古怪的符号?斯落和适江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想到了先前的那张纸来。幸好因为事关重大,那张纸适江一直都有贴身保存着。
她将纸抽了出来,递给了斯落,斯落又将纸摊在了张月存大腿的位置上。
“怎么样,有印象吗,那些符号和这些比起来怎么样?”
“没错,就是这些,就是这些符号,不过他拿过来的比这个还要多,那是一本书,大概有一节手指那么厚。”
“书?肖广有提到那本是什么书吗?”
“好像是什么从家里的翻出来的古籍,似乎以前还有另一本翻译的版本,但是打仗期间动荡不安,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不见了,他只记得书名上写着,写着……”
“写着什么?”
“后来呢,翻译得怎么样?”
“翻译?我早上才刚看的书,怎么可能就翻译出来了。我又不是神仙。”
斯落这才想起,在张月存的记忆里,他往后的记忆都已经没了,今天就是之前他人生里的不知那一天。
可是这样也不对,哪怕他对那一天的记忆深刻,毕竟是许久以前的记忆,绝不会连早餐吃了什么这种细节都还记得。这种事情应该是最先被大脑遗忘的内容。
难道说,张月存一直都在说谎?这些都是编出来,演出来的?
“今天是哪一天,你知道的具体一点。”斯落撤回了拖着张月存下巴的铁管。
“……2013年,8月26号。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今天究竟是几号,我现在在哪里?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的儿子呢?”
张月存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斯落瞅准时机,又给他来了一针镇定剂,很快张月存就彻底睡了过去。
“情况比我们想的还要好一些。”
因为审问时必须要有一个主心,适江刚才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审问结束才开始重新讲话。
“确实,他能这么平心静气地说话,不一来就用他那不存在的绳子掐我,确实是顺利了不少。”
两人离开了房间,再次回到了走廊上。
“听你的语气,似乎还是不甚满意啊。”
斯落摘掉头盔,“人心不足。被打时,只想着要是能不动手就好了。现在呢却想着,要是他直接把事情都解释清楚就好了。可是越扯便陷的越深,这样下去,可就麻烦了。”
“越扯越深?”
“是啊,按理说,这个符号是你从水晶里面记下来的。水晶呢,能空出一柱擎天的异象,想必和那红月亮有关系。而这红月亮又和异能有关系。而拜月教却有着一本用水晶符文撰写,流传了不知多少年的教义,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头疼。”
“你的意思是说……”
“别说,别问,别想。诶呀,太乱了,太乱了。我们只做好我们要做的事情就好了,其他的不必管,好好咸鱼就好了。”
斯落制止了适江继续猜想下去,咕咚咕咚地开始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