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听完,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那人是在对她说,她仍没有出去,她不确定那个要伤害她的人是不是还在附近,耳畔还回响着他令人厌恶和害怕的声音,他说她逃不掉。
一想起来,她还是止不住发抖,她又一次抱紧自己,缓了一会儿才抬头看向声音来处,车帘子隔着,马车内只有那位公子矮几上有一盏光源,车内视线有些昏暗,影影绰绰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约莫看见他是端坐着,坐姿十分板正严谨。
过了好一会儿,那位公子听见了一些动静,却不见回答,便带了一丝冷意说道:不打算给个说法?你是觉得我会比方才那位更好说话是吗?
莫听闻,自知是自己失礼,整理好情绪,连忙起身行礼解释道:公子,您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也不会赖着不走,我会付给您车费的,喔,不是,公子您的恩情我会记得,他日定当回报您。如若您有需要吩咐我的地方,我能做到的,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要您吩咐,我就会去做。因为紧张和害怕,起初的几句话都是有颤音的。莫说完,只低眉顺眼的等着那位公子说话,并没有四处打量。
莫听得一阵窸窣声音,忽觉的马车内一下子敞亮了,抬头便见眼前变得高大的身影,那位公子掀开帘子,来到莫的跟前。明亮的灯光中,眼前之人仿若神明降临。
他那对银灰的眸子晶亮仿佛有琉璃般的光彩,仿若所有的黑暗在他眼前都无处躲藏,然透过他的眼神,给人深沉和难以琢磨之感,又仿若他即是暗。
浓密得当的剑眉,英气却未有咄咄逼人之势,睫毛长而卷曲,衬的这双宝石般的眼睛迷离而魅惑,就是脸蛋有些太过平常,说不上好看也说不上丑,就感觉不配这眉眼。如墨青丝,自耳郭出上下分出,一半自然垂于身后,一半只一淡青色黑金线点缀着些像是某种家辉的图案的发带束着。身形修长,比莫要高出一个头来,莫在心里嘀咕鲜少见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着米白中衣,淡青色外衫。袖口和衣摆处点缀着些兰花,衣衫没有一丝褶皱。玉带束腰,腰间坠着紧致的香囊和晶莹的玉佩。手指修长而白净,此时手里拿着灯盏。
莫忽然对上那位公子的视线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想着好像是自己刚才失礼不应该一直盯着别人看,收敛了视线。
莫并不知道,这位年轻公子刚才也在打量她,他并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本欲想告诉她,下个驿站便让她下车的,瞧见她的神色便有些犹豫了。
年轻公子说道:公子不必拘谨,坐着吧,容我先收拾下。
莫应下:多谢公子。在矮几旁边规矩的坐着。只见他走过莫的身旁点亮了外间的灯盏之,随后放好灯盏将里间的帘子掀开束好。坐了下来
年轻公子说道:方才不清楚事情缘由,是我失礼了。公子坐上这辆车只是个意外,并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要真说点什么的话,约莫是天意,也算是你我有缘,所以你不必记在心上,更妄谈什么回报。
莫急言: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公子于我的救命之恩……
那人神色淡漠地递过来一杯清茶打断莫得大义言辞:你承的这份恩,不过是天意,并非是我,你若真有这份心,左右日后多心存份善意便可。
莫结果清茶,喝了一些,心下了然这位公子只怕是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道:如此便多谢公子了。
年轻公子:只是不知道公子准备前往何处,恕我不便同你一起。
莫这才想起还在别人马车上这件事,透过车窗户帘子吹开的一角,已经可以看到隐约的灯火阑珊:不知现在是在何处?
年轻公子:约莫半个时辰便到西子湖畔了。
莫眼神突然亮起来:那便麻烦您了,我到西子湖。
年轻公子:公子可在车里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到了我便叫你。说吧手捧着书本,专注的看了起来。
莫还想要说点什么但见那公子并不乐意和她闲聊也没再说,只小心翼翼的在旁边的矮几边坐下。
灯光好温暖,车里也有淡淡不知名的什么香味,让人问着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这时莫才想起,自己这算是逃出来了吗?明朗的灯光下,她仔细的打量着自己,好端端的逃出来了是吗?突然很想哭怎么办,可她怕打扰到那位公子,感觉也会被他嫌弃自己的哭相,还是忍住算了,要是惹他不高兴被他扔下车就不好办了,可是这种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悲伤地心情是怎么回事?又想哭又想笑的,不一会儿她还是收敛好了情绪。
车里安静极了,那人翻着书页的声响,哗,哗,一声一声的让人莫名安心的节奏,莫单手支着下巴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看着他这一板一眼的坐姿。明明长了一副世家公子温润如玉的莫样,非要作出古板老头子的样子,着实有些别扭和好笑?
这怎么看着也不过是15、6的少年郎啊。
莫不自知的笑出了声,那位公子果然极其嫌弃和淡漠地瞥了她一眼,她收敛笑意,歉意的说道:抱歉,您继续,手动忽略我就好了。
那公子听吧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看着自己的书本。
莫也安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没多一会,‘咕~’的一声,在宽敞的马车上被分外放大,又成功引起了,旁边那位的注意。
莫赶紧捂着肚子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这肚子有它自己的意识。。。
莫歉意的看了那位公子,对方也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她转移了视线,分散下注意力,不然满脑子就想吃的。
她也不知道该说啥,实在饿得紧,还能让她说啥。要不睡一觉好了,睡着了就不饿了,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一会儿,莫眼前就出现了一大桌好吃的。
‘呼~呼~’呼噜声惊呆了车里的某人。
年轻公子起身,嫌弃的想拿什么东西戳醒某人,左右看了都没合适的…
看着莫豪迈的大字睡像,年轻公子表情大写的嫌弃,极不情愿的对着马车外说到:踏雪,尽快赶回府邸。
转身准备回座位,谁知被一个不明物体一把抱住小腿。
‘喕喕~好吃~老板,这一桌照样再上一份’。口水流了顺着嘴角流了一地…
转身看到一幕惊悚画面后,身体快过大脑做出反应,立马抽回自己的脚,此时马车一个稳稳的急刹车,马车上躺着的莫因为惯性朝着车门笔直的滚去。
某人见此,万般嫌弃和纠结之下,终于决定伸出援手,谁知伸手的一瞬间,抓了个空。
于是莫就从马车里摔了出来。
少年公子下了车,家中仆人过来接过马车。
莫惊醒,揉着先着地的脸,惨叫道:哎哟,谁想暗害本姑...公子。
察觉自己险些说漏嘴差点惊出一头冷汗,莫,立马精神的一下子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看了看周围,旁边这位公子的马车已经被人牵住了,他身边有2人衣服料子还可以应该惹不起索性他们手里没拿什么杀伤性武器,他们后面是一座红漆大门的宅院,院子里灯火通明,门前2座镇宅大石狮子,还有七八个带刀的官兵守着。这阵仗,难道还误闯了州府?
莫仔细的想了下,自己好像没有犯什么事吧,好像自己刚才在马车上,然后睡着了,然后做梦吃大餐,然后醒来就在这儿了。不经意间看到,亮晃晃的烫金门匾黑色大字上书‘顾府’。右边小字一行,天元1918年敕造。莫心里有些怂了,这是顾府嘛,那个在天元传承百年的除魔世家。这这这下怎么办,这可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好像也不是我得罪他们了,要不装傻,赶紧溜了。
莫分外友善的说道:都是误会,误会啊,大家伙都散了罢。
一边说着一边开溜,看到了马车和一抹淡青色的身影,看着那些人朝着那人围了过去。心下暗道不好,估摸着是这位爷和他们有什么过节吧。人这么多,马车也被人牵住了,本来还想坐车跑的,没办法了,毕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怎么也不能背信弃义吧,试试了。
本来有些心虚的某人,见她好像也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松了口气,抬脚正准备进门,忽觉一阵风迎面而来,身体便被一阵力道牵引着飞快的跑了起来。
什么情况?
仆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公子飞快的消失在他们眼前,才反应过来。
听得仆人道:大家快追上公子和那位带走公子的小哥。
此时刚从十里莓廊办完差事正准备回府向自家公子汇报的陶兀恰巧看到了不远处:自家不喜被别人触碰的公子此时正被一个来历不明的路人拉着朝着他的方向奔走而来,看样子是在躲藏,后面追他的是自家府里的人?
陶兀感觉不到那路人丝毫的杀意,又见自家公子任其拉扯没有任何行动指示,遂悄然飞上巷子2旁的屋顶跟了上去。
莫不敢回头,脚下也不敢停,好在是夜色很好的掩藏他们的身影,借着月光带着公子串进了一个小巷子,躲了起来。
陶兀见自家公子无示意,便在一旁安静的待着。
莫一屁股坐在地上:呼,累死了,你没事吧。
呼吸平稳的某人:你干嘛呢?
莫,一脸你是不是跑傻了:逃命啊?
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某人:逃什么命?
莫:...你没看到他们再追咱们吗?你说逃什么命?
某人:你不跑,他们追你干嘛?
莫:他们不追我,我干嘛跑?不是,什么叫追我?不是在追你吗?
某人,想了想确实是在追自己:不是,别人追你,你就要跑嘛?
莫:他们都追你了,你还不跑?傻了吧。你别老站着,坐着啊,站着容易暴露目标。
说罢伸手去拉某人,某人躲开了。
莫想起了车上的一幕,瞬间明白了,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洗的雪白新的叠的十分整齐的方巾,铺好:坐吧。
某人看了看地上在月光下更显洁白的方巾,愣是蹲下来也没坐那块方巾。
莫见此气急了:诶,我说你,这是我姐姐送给我最好的一块方巾了,一直洗了没用,给你你还嫌弃,不识好人心。
莫不想搭理某人,专注的听着巷子里的动静,心里嘀咕着,早知道方才就不救你了,等着那群人抓你好了:大小姐脾气。
某人冷声道:你说什么?
莫撇撇嘴:没什么。
某人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起身,准备离去。
莫见某人正要离去,急忙抓着某人的衣袖:你干嘛?
某人看了眼被人抓着的衣袖,不着痕迹的扯开了自己的衣袖,语气淡然:回家。
莫,小心翼翼的看着外面:听外面的动静,他们似乎还在这附近晃悠,这么晚了你没了马车,赶路回家不是很危险?我想的是等他们人走了,我们再去找个客栈住下,天一亮便各奔东西,怎么样?
某人不解道:我就只是回个家而已,还不至于在我回家路上被人截杀。
莫,有些不知所措: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某人方才想起,眼前这位方才的遭遇。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重了,态度缓和了下:顾某,谢过公子关心。不过,这是在江城,想来顾某回一趟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顾某?江城?顾府?莫恍然大悟:你你你,你说回家,是回顾府?顾府是你家?那你是顾家的公子?
听说江城动乱之事便是由他们顾家出面解决的,我得想办法看能否直接从他口中打听到伤亡名单里是否有秀丽一家,好过自己多番打听,道听途说。
莫斟酌用词:那我可以向你打听一件事吗?
看到她的表情,某人已猜了个大概:顾某未必能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莫蹙着的眉头散开,眉眼和唇角弯出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弧度:多谢,我不会为难公子的。
顾看着她的笑靥,有些怔松了,像极了记忆中的某个人。记忆十分模糊,他看不清她的样子,每每想起心中便五味陈杂,心痛,遗憾,仇恨,还有丝丝甜蜜。但他认识的女子中并无有给他这种感觉的人。这段模糊的记忆还颇多疑点,待以后查证吧。
顾回过神:嗯,你问吧。
莫:江城祸乱伤亡名单中是否有叫红秀丽的女子或者说是有来自蜀州十里莓廊的红姓人士。
陶兀在心里嘀咕道,这位莫公子和十里莓廊有关系?
陶兀正出神的时候,一道紫色身影翩然而至。
顾:否。
顾听罢,心下一动,十里莓廊的?十里莓廊不是...
莫,大大的松了口气,这下自己可以放心了:多谢。
顾:无妨。
莫想着,既然秀丽没事,自己也可以早些回去了。回去等她给自己来信,上次她离开,自己也没问她具体搬到哪儿了,她总以为秀丽和她2人,总有一个人一定会去找某个人的,所以从来不担心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走掉。
莫上前揖道:十里莓廊,莫小二谢过顾公子救命之恩,日后若是用得到莫某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莫某绝不含糊,虽说是大话却是莫某一片赤诚之心。
顾:莫公子客气,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本也是一种缘分使然。我想换了任何一个有心之人,当时都会施予援手的,再者,你也算是帮了我。所以你我便算是2不相欠。
顾在心里揣摩,十里莓廊事变,还是不要对她多言,这件事他也是刚得到消息,目前事情还在风口浪尖,牵连甚广,死伤比较大,但凡与十里莓廊有关的人和事都不怎么讨好。
莫见此,只好说道:那行吧,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顾:珍重。
刚要离开的莫,忽想到还不知道那人叫什么,遂转过身,对着那人正色道:对了,尚未请教公子名姓。
眼见那人似误会自己欲推辞,还是执拗的说着:顾公子莫要误会,若是连您名姓也不知道,我会内心不得安宁的。再则,我并无所图,如您所见,我怕是也对您构不成什么威胁。
顾大方的说道:顾某,名愿字行止,公子年龄与我相仿,今同乘一骑也是有缘,且呼我名姓即可。
莫也不扭捏:顾兄,夜深了,多有打扰,告辞。
顾犹豫道:莫公子珍重。
顾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抬头看了看幽深的夜色,又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终是罢了。
莫走后,顾行止的身边便出现了一紫一蓝2道矫健的身影。
2人异口同声:公子万安。
顾掸了掸衣衫: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