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轻叹一声:“哎,不怕你笑话,刚结婚那两三年,我们还确实赚了一些钱。但是过于频繁的长途出游,使我们前后几年挣到的钱,大部分都扔在了路上。那阵子,陆曼容因为身体问题,又四处寻医问药的,也花去不少钱。最后,我们不仅花光了积蓄,甚至还欠下少量外债。”
“那现在都还清了吗?”
“欠的不多,早就还清了。刚离婚的时候,因为老家那边的生意也日渐艰难,我想来想去,决定把店面转让出去,暂时到一个亲戚的公司打工。其实,这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情。后来,我实在过不惯朝九晚五的生活,最终一咬牙,就还是辞职了。”
“可这跟你到这里开店,又有什么关系?”如霞问。
周二说:“我活到这个年龄,前前后后来过这里不下二三十遍了,对这边也算比较熟悉,感觉这边环境卫生啊,空气什么啊都挺不错的。当然啦,最主要的就是因为这边没一个相识的,没人知道我和陆曼容的故事,不会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样就我能够活得比较自在一点吧。”
“嗯,嗯。”
“所以我就拿出这两年打工积攒下来的工资,到这边重新又开了个店,这也仅仅是想换个环境,同时碰碰运气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深刻的含义,或是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至于到底能不能赚到钱,说实在的,心里面那是一点把握都没有的。谁都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万一亏本了,再另外想办法吧。”
“啊呵,这的确是一个动人的爱情故事。”
说到这里,周二伸伸腰,一本正经地说:“尊敬的遐如如老板,本人以人格担保:以上所说,句句属实;如有虚言,还请如老板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如霞噗嗤笑了,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话逢知己千句少。
周二和赵如霞,一个愿讲,一个愿听。
一个讲的是声情并茂,一个听的是津津有味。
他终于一口气讲完了那段历时七年的摩托情缘,而如霞是这个故事唯一的听众。
周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点上一根红塔山,想起刚才连续讲了一个多小时,如霞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抿着嘴点点头,或轻轻问一声“后来呢?”除此之外,就一次也没有用无关的话题,来打断过他的讲述。
一个美女耐心地、默默地倾听他的心声,这在许多年来,对于周二来说,还是第一次。
他曾经为了他哥、他姐的学业,而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劝说,中断了自己的学业。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耐心、这样的兴致和他面对面,在一杯清茶中,气定神闲地听着他,追忆那段随风飘逝的摩托情缘。
他们都太忙、太忙啦!身体忙,心思也忙——工作、住房、子女教育、身体状况……哪一样不需要他们操心呢?周二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使同胞手足,也没有多少工夫,总去关注彼此的事情,更何况他们也同样需要关心、需要帮助呢!
想到这里,周二心里暖洋洋的,他看着如霞,目光里带着感激,更带着爱意和期待。
停了一会,周二笑了笑说:“阿霞,这就是我的故事,很平淡也很俗套啊,大千世界红男绿女,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刚才,我还担心你听着听着就会睡着了,没想到你竟然还听得这么认真。”
“你说我能不认真吗?”
周二愣愣神,才反问:“哦?真的值得你这么认真吗?这我可弄不懂噢。”
如霞说:“因为我害怕你讲着讲着,就会突然停下来,提问我说你刚才讲到哪里啦?这一段一共讲了哪几个方面啦?要求我归纳出主要内容,可是我却瞪着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多不好意思呀!”
“啊呵,难得你这么专注。”
“周大哥,你还需要布置课后思考题吗?”
周二被她逗笑了,摆摆手说:“哈哈哈,这种土得掉渣的破爱情、破故事,还有什么好思考的。”
“有,而且还很重要。”
“是什么?”周二一脸迷惑。
如霞清清嗓子,面带微笑装模作样地说道:
“亲爱的听众朋友,刚才我们向大家,详细讲述了周调隆和前妻陆曼容,从相识、相恋,到结婚、离异,前后七年的摩托情缘。朋友们,你们觉得这对劳燕分飞已经整整三年的离异男女,是否有朝一日,还会旧情复燃再续前缘呢?欢迎大家踊跃发表自己的看法。我们的热线电话是:12345678.真诚期待你的参与。”
如霞这段戏谑的话,却让周二垂下眼睑,沉默起来了。
三年前,发生过那么多事情,陆曼容给了他一个男人在婚姻生活中,所能够承受的极限。
然而,他承受了,他容忍了。
他觉得陆曼容没有错,他的老爸老妈没有错,他自己也没有错。
那一切只能说是命运的错,是阴差和阳错。
周二知道陆曼容为了让他能够昔日当上父亲,迫不得已使用了这种近乎极端的方式,来表达对他深深的爱。当然,陆曼容完全有权利,要求提前结束一段并不完满的婚姻,去追求她自己认为的自由和快乐。
生命如此短暂,那时候依然年轻的陆曼容,为什么要为了周家的香火,把那么美好的光阴,一点一点地耗费在那些早已让她失去信心、一想起来就感到头皮发麻的药物之中呢?即使今生今世她陆曼容当不成母亲,也不妨碍她选择其他的方式,让自己活得更开心,更美好。
周二自然也不希望他曾经心爱的女人,继续这种生活。
因此,他们才可以又笑又哭,又哭又笑,彼此放手。
那天一别,三年生死两茫茫。
周二曾经忍不住满怀的牵挂,用更换的新号码拨打过陆曼容的手机,可每次听到的却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后来,周二又拨打了一次,听筒里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好,请问你是……”周二只得匆匆挂断。
他仍然希望她、祈祷她,这辈子能够活得好端端的,平平安安地走完一生。
他相信,后半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和前妻再次发生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