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到当天，秦雅莉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因哥哥回秦家而引发的沮丧一扫而空，一吃过早饭，就催着奶奶动身。
想到孙子孙女相继离开，平日只余她一人在家，刘韶华不免怅然。她一手拖着秦雅莉的行李箱，一手牵着她的小手，路上反复念叨着上学的注意事项，生怕有所疏漏。
站在路口等出租车的功夫，一辆红色的轿车向她们靠了过来，还没停稳，后排车窗就降了下来，探出一张布满斑块的老脸，一贯的阴阳怪气。“老刘啊，在等车呐，哎呦，大热天的真是辛苦。这几天忙什么呢？都没看到你人。”
苏珊的奶奶坐在车中拉着烈日下的刘韶华寒暄，苏珊则瞥了眼秦雅莉，狠狠地翻了个白眼，使劲扯了扯奶奶的袖子，表示不耐。苏珊奶奶一把按住孙女捣乱的小手，切入正题。“我听说你们也想报考外国语学校？这么十拿九稳？行李箱都准备好了。来来来，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说着就示意驾驶座上苏珊的妈妈下车帮忙放行李。
“谢谢苏珊外婆，我和奶奶自己去。”秦雅莉见刘韶华有松动的迹象，顾不上是否失礼，赶忙上前两步连连摆手。
正巧一辆空车驶近，秦雅莉小跑着过去拦了下来。“车来了，奶奶快过来。”
见孙女的心结还没去掉，刘韶华轻叹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汗，向苏家人挥手告别，略显费力地拖着行李箱向出租车走去。
外国语学校所处的路段车满为患，祖孙二人提前下车，步行前往学校。老远就能看到学校上空飘荡着几个硕大的热气球，下坠红色的条幅写着喜迎字样。学校大门和四个月洞型侧门全部敞开，出入口做了分流。进出的家长和学生络绎不绝，随处可见安保人员整装上阵，学生志愿者统一着装，带着红色袖章，分列大门两侧，为有需要的人做指引，现场秩序井然，悠扬的钢琴曲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宛如一场浩大的游园盛会。
“耶利亚。”前方人群传来一阵呼喊，拿破仑穿着英伦风的夏季校服逆着人流挤了过来。一到近前，客气地接过刘韶华手中的拉杆箱。“刘奶奶好，我等你们很久了，跟我来。”如果不是眼中一闪而过捉狭，完全称得上是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秦雅莉有些纳闷，拿破仑怎么像换了个人，对她和颜悦色。那天在书房的“暴行”，她仍记忆犹新。
时隔数日，再次走进学校，有种全新的感觉，不同与上次的冷清，学校似从沉睡中苏醒的巨人，生动而活泼。行走在肤色各异的学生中，虽不是同肤色共语言，秦雅莉心底却泛起一丝异样的舒适感。如果没有拿破仑亦步亦趋地追问，那么，一切会更美好。
刘韶华被让在前面，拿破仑落后几步与秦雅莉并行。“我想问你那天在我家，游戏成绩…”
秦雅莉立刻打断拿破仑的话，生怕奶奶听到，压低声音心虚不已:“不要提我玩网络游戏的事情。我答应哥哥要做个好学生。”
“谁告诉你玩游戏就是坏学生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秦揽胜…孤陋寡闻，见识浅薄。”拿破仑咬牙切齿，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暗火。“好，要我不提也行，只要你告诉我怎么打赢每局的？”
“我设计了一个炸弹拦截程序，有50％的防御和反攻作用。”见奶奶回头张望，秦雅莉小跑几步追了上去，紧紧牵着她的手。
“这…这不可能。”拿破仑定在原地，张口结舌。他也有过寻找游戏漏洞，编写自动反攻程序以逸待劳的设想，可一直找不到突破口。她？怎么可能做得到？绝对不可能！
秦雅莉的回避看在拿破仑眼中，成了撒谎的标志行为。他慢慢地伸进裤子口袋，摸出一张折好的信纸，是外公让他代为转交的秦雅莉的入学推荐信。
绘画天赋、聪慧过人…等一连串的赞美之词看在拿破仑眼里，既虚伪又可笑。
想获得推荐生特有的免试录取优待？哼，拿破仑用力地将信揉成一团，扬手丢进路边的垃圾桶。未曾想过一个任性的小举动可能完全改变一个普通学生的生命轨迹。
幸好，秦雅莉并非寻常。
二人一路上再无交流。
拿破仑收敛了所有表情，不知在想什么，领着祖孙二人来到小学部教务楼下，行李箱存放在一楼警务室内，三人乘坐电梯来到位于七楼的艺术部招生办。
不同于隔壁小学部教学楼，分发新书、新同学相识，都在各自班级教室进行，朝气蓬勃的少年少女们尚不知愁，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流着暑假的见闻经历，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笑声，人气十足。
情况特殊的插班生或特招生需参加学校内部的综合能力测试，根据各项评估成绩再结合兴趣特长来分配就读年级和相应班级。测试在教务楼的各专业考场举行，走廊上的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厚重的房门隔绝了一切噪音。
拿破仑轻车熟路，率先推开绘画部教研组办公室的大门，径直走到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桌前，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
正在埋头翻看资料的女老师，看到来者，立刻起身相迎，神态熟稔。“Mr金，一个暑假不见又长…变帅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办公室？”总所周知，身高是这个少年的禁忌话题，她及时改口，避免酿成大错。金老爷子出了名的护短加暴脾气，他的天才孙子人小鬼大，同样“威名”远播。
拿破仑不冷不热地挑了挑眉，朝门外努了努嘴。“白老师，是我爷爷让我带她来的。嗯…她有绘画特长，安排一下考试吧。”顿了顿，嘴角一提，魅惑一笑。“归到应考三年级的那组，不许放水。”“
“她有八周岁？”透过半开的门缝，白韵看见一个身材孱弱的小女生，乖巧地牵着一个年迈老太太的手，静静地站在门外等候。
“发育慢，没办法。她自信比我还聪明呢。”拿破仑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眼中却尽是嘲讽。
被拿破仑盯上，白韵对那小女孩报以由衷的同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