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我急忙问。
只见付大人悠悠哉哉，缓缓道：“是个妇人。”
“怎样的妇人？”
“个子不高，圆脸蛋，看起来二十二三岁，面容娇俏笑容可人……”
“我问你那人是谁！”我连忙打断他的侃侃而谈。
“瓜尔佳氏。”付大人抱拳。
“说了等于没说。”我叹了口气，满宫也一片哀叹之声。
可付大人十分着急：“不是那个瓜尔佳氏！而是那个瓜尔佳氏！”
我把桌子拍的啪啪响：“在瓜尔佳氏的府上，你见到的妇人不是瓜尔佳氏，还能是赵氏李氏不成！”
付大人也十分着急，手把地板拍的啪啪响：“是那个，那个出了嫁的瓜尔佳氏！”
我一顿，猛然觉得这声音依稀听过，只听昭贵妃在旁边道：“廉郡王福晋？”
“正是！”付大人提高了音量：“正是那个瓜尔佳氏！”
我思忖道：“早就听闻廉郡王与昱郡王一直在朝中各大臣之中走动，其与瓜尔佳氏又有姻亲，相互之间勾连并不奇怪，但我与廉郡王相交甚浅，与其并不熟识，你怎么说此人我也认识？”
付大人道：“那当然是因为，并非瓜尔佳氏一人前来呀。”
我差点没一口写喷出来：“你能不能把话说圆乎了？别吞吞吐吐的。”
“跟瓜尔佳氏前来的是昱郡王的福晋富察氏她来的次数很多比瓜尔佳氏还多我还看见富察氏跟先宏大人谈了好几次话有几次她还明确说道自己觉得自己姐姐没用生不出孩子还是早点跟荣贵妃的母家攀上关系才能保证以后的大富大贵。”
付大人一口气把话说得很圆乎，一个字都没停顿。
说完之后脸憋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气，我们听的人也觉得要窒息了。
“什么？”我有点儿震惊：“你的意思是，与皇后情谊极深、一母同出的昱郡王福晋，竟然胳膊肘向外拐，帮着荣贵妃谋害自家人？”
付大人还在喘气，顾不上说话，只听旁边昭贵妃拉过我，仔细商议道：“如果单单是为了自己找后路，富察氏攀上瓜尔佳母族这份亲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富察氏不知道瓜尔佳族要谋害帝后，这一切倒也说得通。”
说罢，我看身侧的慧嫔表情十分为难，但也怯怯的道：“这倒是确有其事，我早就听闻，昱郡王和富察氏想找机会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三阿哥，当时我以为是亲上加亲，便也觉得是桩好事，便没往外说……”
“本就是桩好事。”昭贵妃道：“富察一族的处境与瓜尔佳一族境况差不多，朝中倚仗的大人们年迈，后辈又后继无力，只有皇后的哥哥富察子怀勉强过得去，但也算不得尚书、大学士、军机处这般的肱股之臣。昱郡王本就只是个郡王，虽然近来有戍边的功绩，但长久下去必定就是贝勒贝子一代代爵位比一代代小，想找个有前程的阿哥傍身，并非怪事。”
我也点头道：“说来不怕各位姐妹怪罪，皇上曾找我议论，让我家父前往西北与昱郡王同理战事，想来也有点分担权势君威的道理……”
昭贵妃又言：“是了。不过朝堂之事，我们女子不宜多言。如果富察氏与昱郡王只是想与瓜尔佳氏攀结姻亲，此举并无不妥之处，我们要知道的是，富察氏究竟知道了何等地步，昱郡王与富察氏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听了此话，略有些难过的垂下头：“若富察氏真有参与，那皇后娘娘身边岂不都是奸狠狡诈之徒，一个真心待她的都没有了？”
昭贵妃微微蹙着眉头：“她身为皇后，荣耀之至，但也处在漩涡的最中心，身旁仰慕之人有多少，想要陷害她的就有多少。”
慧嫔倒是劝慰我道：“无论如何，咱们宫里的姐妹都是真心相待的，就算荣贵妃母族如此行事，我也相信她绝无谋逆之心，庄贵人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只可惜被这一族的欲望拖累了……”
“也罢，这样吧。”昭贵妃安排道：“付大人所知道之事也了解的差不多了，现下帝后都有事务繁忙，先宏就交给我去审问，兰儿，你去安顿一下荣贵妃，看看她现下可好，知与她一声瓜尔佳氏现在的处境，如何？”
“好。”我点头道，现下适合做这件事的也只有我一人，便收拾了纸张，让绣画递呈圣上，就听慧嫔在旁边问道：“我可能帮上什么忙么？”
昭贵妃想了一会儿，有些欲言又止：“倒是有一桩事，非你做不可，只是这多少会让你有些难做……”
“但讲无妨。”慧嫔道：“现下宫中有难，更是我们姐妹要团结一心之时。”
“好。”昭贵妃点头道：“你往家中打探一下，富察氏族中对此事如何看待，昱郡王福晋最近又在做什么，可行么？”
“行的。”慧嫔允诺下来：“我以关心询问的名义向家中手书，我母亲素来喜欢走动，极喜欢交谈，又极信我的话，三天内我必定问清一个结果回禀。”
昭贵妃与慧嫔相互定下，昭贵妃便找了个偏殿将太医院内瓜尔佳氏的族人带走一一审问了。宫内的大小事务便托付给慧嫔照料，我前去侧殿寻找皇后与荣贵妃。
只见侧殿的门微微掩着，此时已经近了黄昏，金色的夕阳从外头谢谢的照下来，在殿门口落下一片树影，我自门缝向里头看去，皇后与荣贵妃已经重新整顿，换回了宫内的旗人梳妆，却未着华丽衣饰，淡妆脂粉，头顶各带着一朵青色、一朵粉色的绒花。
她们二人在低声交谈着，一边聊，一边轻轻的笑。虽然能看见她们二人眼眶还是通红，却也能见着面上那种亲昵的笑意。
她们相互认识，也有十余年了。
建章一年，皇上登基，端、荣、贤三妃入宫，便是最初的东西十二宫。
二年，贤妃薨逝，端妃立后，荣妃封贵妃，到如今也有十年了。
除去皇帝、儿子，她们两个便是彼此最亲的人。不对，就算加上皇帝和儿子，皇后与荣贵妃之间的情谊也无人可比，若是在民间，想来他们也是愿意再做姐妹，共侍一夫的吧。
我等了有微微一会儿，皇后便发觉了我站在门外，轻轻唤了一声“兰儿”让我进来。我对荣贵妃行了个礼，荣贵妃连忙拉了我起来，我见她脸庞依旧娇俏，只是脸上泛出一丝苦涩，我还从未见过她这样的面容。
“往后，我应当就不是荣贵妃了。”荣贵妃道：“世烟方才与我说了瓜尔佳的家事，其实我在宫外听说白虹帮的时候已觉不好，没想到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世烟是皇后的名字，只有荣贵妃这么喊过她。
“贵妃、妃的名号是做给外人看的，你在宫里永远是我们的荣儿。”皇后对她道：“你不要慌，也别怕，我会替你给皇上求情，皇上也知道你未参与其中，绝不会多怪你。”
“可究竟是我引狼入室，教子无方。”荣贵妃深深的叹了口气：“我对三阿哥说过好多次，不要兄弟阋墙，可谁知到底还是被那些叔伯兄弟熏染上了不好的习气。”
“玉华，不是你的错。”皇后面色严肃，拉着荣贵妃的手道：“三阿哥有错，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他往后做得好，必定也能重新回来。更何况现下太医说了，我身子能渐渐养好，若是生了儿子，也算是你的。”
荣贵妃噗嗤一声笑了：“自古都是庶子认嫡母做额娘，哪有嫡子认庶母做的道理？”
“那又有什么关系？说是你的便是你的，我是皇后，一国之母，还有谁敢不认不成。”皇后对荣贵妃笑道：“以后不管你是荣贵妃、荣妃、还是别的什么，延禧宫和坤宁宫都是你的，我的儿子也是你的。你可别想走，你还欠我两年的丫鬟呢。”
“两年？有那么多么？”荣贵妃眨眨眼。
“我说有就有了。”皇后微微歪了歪头：“你现下欠我一个人情，怕是二十年也还不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