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又到了雪花飘落的季节。
阿无记得上次看见这番景致还是十年前，满天的大雪，和耀眼的红。她站在窗口伸出手接住雪花，看着它落在手心融成雪水，积雪压弯了桃枝，一眼望去像是开了满树的雪花。
不由感叹时光这个东西是多么玄妙，以前是多么讨厌雪天。但当这个东西变的无害的时候，她却觉得谢止说想去的雪山，定是个极美的地方。
自围猎回来以后的这半年，阿无多是独自这样呆着，江寒似是变了一个人。他不再与阿无多言，甚至很少再笑。每日除了看书习武，便是坐在案前沉思。他的眼神不再通透，再也装不下满天的星星，那里盛满了阿无看不懂的东西，权利和野心。
后来过了很久阿无才懂，那才是江寒必须走的路，那大概才是皇子该有的样子。
今日是大寒，江寒的生辰，柳妃的祭日。
天气太冷，雪又下的紧，夫子年事已高，经不起折腾，便放了一日。
江寒做了早课便准备外出，阿无刚想跟着，他却不让，“今日莫要跟着我，也别偷偷跟着。”他的语气不容拒绝，眼神坚定。这半年他一直让阿无出去送信，联络一些关系。虽说多数已经无用了，但还是有些收获，今日趁着大雪封路，戒备稍松，便要出去打点一下。他习武十分有天赋，但毕竟时间不长，这也是他挑在此时出去的原因。
皇后现在越发心急的要除掉他，所以他要快。有些事他必须自己去做，这样才能快速成长，保护他想保护之人。
“是，外面天寒三皇子多穿些。”阿无说着，拿过一个大氅给江寒披上，这些日子她教江寒习武，他长高了一些，也更好看了。
她虽心中担心，但还是会听从江寒的命令。有吴亦可相护，若是不遇到剑奴那样的高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若真出了什么事，也亦是她的命。她明白没有人愿意永远被监视，哪怕是以保护之名，她尊重江寒的选择，哪怕这也会赌上自己的性命。
“今日是我生母的祭日，你去外边桃林烧点纸吧，不必等我。”江寒说着提着实在便走了出去，这把剑虽说对他还是有些大，但他的非常喜欢，阿无见此，便没有给她找其他趁手的武器。
“是。”阿无看着江寒的身影消失在桃林远处，他总是爱穿黑袍，在雪白的大地上格外显眼。也不知道这么显眼能不能出的去，想到了这里阿无轻笑了起来。
江寒在阿无眼里，始终是个孩子。
雪还在下，阿无出去烧了纸。便坐在院子里等江寒。等了很久都没有人回来，却等到了一个阿无怎么也没想到的人，李无珺。
他一身素缟，满身萧条。连门都没有敲，直接冲了进院子，全然没有他飘然公子哥的气质。良久他看着阿无，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字一句的说道。
“若我有一日，有什么人非杀不可便来找你，可还算数。”
原来是来讨债的，看他这装扮，莫不是有家中有什么什么人去世了。阿无没做细想，怕他是一时冲动想要报仇。李无珺虽一直在太医院，但被李是以保护的很好，未尽官场污浊。一心悬壶济世，救济世人。若她真替他杀了人，他便再也回不了头了。
“非杀不可？”
“非杀不可。”
“是谁。”
“若那个人是你。”
“也可。”
阿无话音刚落，抽出腰间的虚无，递给李无珺。既然阻止不了，阿无也不会食言，“我曾答应过别人，要一直陪着他。若我自裁，有违誓言。还请李公子帮我动手，阿无便立于此处，绝不还手。”她知道李无珺不喜欢她，但没想到如此恨她，不过这是她欠的债，她该还。
李无珺颤抖着手接过虚无，毫不犹豫地对着阿无刺了过去。虽然剑招凌乱，但不知怎地，仿佛是看见了谢止，他拿着虚无要向她刺去。来吧，这次她绝不还手。
预期的疼痛没有到来，只听“咚”一声虚无落在地上，李无珺蹲下抱头大哭起来。
“父亲去世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一声声控诉，在雪地之中格外无助。
“李太医去世了？是谁做的？”阿无听到也十分震惊，这半年她也去太医院偷偷看望过几次李太医，虽然身体有些虚弱，但不可能突然去世。况且李太医自己就学医，若是身子骨真的不行了，必定有所察觉，根本不可能直接暴毙，这其中肯定有蹊跷。莫不是皇后发现了李是以一直在调查当年之事，想要杀人灭口。
李无珺满脸泪痕的瞪着阿无，仿佛要把阿无碎尸万段，但他真的去了做了，又做不到，“还能是谁，你半年前与家父见面之后，他身体便一落千丈，一日不如一日。不是你杀得他还能是谁！可惜珺儿无能不能给父亲报仇，还不如随父亲去了。”说着便又拿起虚无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阿无身边没有其他东西，来不及多想，直接用左手抓住剑锋，阻止了虚无的方向。虚无何其锋利，鲜血很快顺着阿无的手流了下来，滴落在地上。
“别做傻事，此事另有蹊跷。”阿无好像没有感觉到手上的疼痛，也没有松手，继续阻拦道。
雪下的更大了，落在院中一青一白两个少年的身上，青衣少女手上手上的鲜血格外显眼，落在地上开出朵朵曼珠沙华。
李无珺看到地上触目惊心的血迹，此时终于有些清醒过来，难以置信的看着阿无。他刚才还想杀她，现在她又为何救他。
他松开虚无，半晌喃喃开口，“为什么？”
阿无见他松开手，收了虚无，把受伤的手掩在袖中，若不是地上的血迹，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无珺尚且还是一张白纸，若是知道，难免惹来杀身之祸，这也是为何李是以到死也没有告诉他。不过，李是以终究是不甘心，不然李无珺此时也不会来找阿无。
“李无珺，若是有些事知道也无能为力，甚至还可能害死你，你还想知道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