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常大娘和常丰这边。
自云鸿雁住进常家之后,常大娘便满心欢喜地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对待她。
除了确实很心疼这个女孩小小年纪就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之外,更多的是自己的私心。她希望可以成就自己儿子的一番姻缘。
曾经,常父在世的时候就很希望他们可以生下一儿一女,儿女双全。只可惜她自己不争气,自生下常丰之后便再也没能怀上孩子,也所幸常父并没有嫌弃她,依然对她爱护有加。
可正因如此,没能拥有一个女儿成了她心底最大的遗憾。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希望儿子能有一段美满的姻缘,以弥补自己内心对常父的愧疚。
可上苍好像偏偏不想让她如愿。
在常丰十八岁,还没有到二十岁成年可以订亲的时候,国家战火纷扰,但凡年轻力壮的男子都得上战场。
她也曾抗争过,毕竟当时常丰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她和常父哭着跪着求着,没有人愿意听他们说一句话,后来惹恼了官兵,被他们一句“将军府的公子也才十七呢,不照样上了战场,你们的命算个什么东西”硬生生逼退。他们把常丰带走了,把常父也带走了。
她一个妇人,失去了丈夫,再失去儿子,她还剩下什么呢?
将军府的公子那也是个小将军啊,这怎么能比呢?难道他将军府公子的命值钱,他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小老百姓就不值得活吗?
她不想知道国家为什么打仗,她也不关心谁来统治这个国家,她只想和她的家人好好过日子。安安生生的。
在丈夫和儿子离家的这几年里,她的生活只剩下无限的焦灼和等待。
终于战火停熄,儿子回来了。
这一晃眼,就是四年。
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儿子盼回来了。
儿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和生存的动力。
若不是儿子还活着,她肯定早就下去陪那个人了。
她无数次得想,如果有阴曹地府,他在那里会不会想念她做的饭菜呢。
原本,早在常丰十八岁的时候就相中了隔壁村刘家的那丫头,可谁知道还没到两个人可以成婚的年纪,就发生了战事。
等到常丰回来的时候,人家早已嫁做人妇了。
断了腿的常丰不但行动不便,连性情也冷谈许多。寻常姑娘见了哪有愿意嫁的。也就是这样,他的婚姻大事一拖再拖。直到现在二十四岁了也尚未娶妻。
所以,当云鸿雁昏倒被救起,来到他们家的时候,常大娘反而觉得是云鸿雁救了她。是她给了她希望。
试想,一个女孩,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而且无家可归,这不就是给常丰当媳妇的最好人选么。
因而,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常大娘就对她格外关切,处处嘘寒问暖,就是希望她能够喜欢他们一家,能够成为她们家的一份子。
早前,她还很犹豫,不知道要怎么做,可现在,她可以说是信心十足了。
她敢肯定,云鸿雁对自己儿子是有意思的。
常大娘一遍遍地回想,寻找平日里发生的蛛丝马迹,越想就越肯定,一定是的。
首先,在她刚来那会儿,就因为丰儿没怎么搭理她而哭了。她还记得那天她出去老李家取酒,回来就看见她眼圈微微发红,神色也蔫蔫的,而当时在家的就只有她和丰儿。所以能把她惹哭的就只有丰儿了。
再有就是前一阵子,她送给丰儿一个新的拐杖。她打听过了,这个拐杖最早开始卖是在灯会的时候,可她送给丰儿的时候比那还要再早两天。也就是说她肯定是早早就找上了杨木匠,苦苦哀求了许久才让杨木匠答应给她先做的。而且听说那拐杖要卖三两银子,指不定她买的要更贵些呢。
可钱从哪里来呢?常大娘又想起了在那之前的一段时间,小云几乎整天不见人影,天天往外跑,有一次还带了一件面料非凡的衣服回来。想必是替某户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洗衣服赚来的钱。
试想想,什么情况下,一个女孩子能为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呢?若说小云心里没有一点喜欢丰儿,她是万万不会信的。
且不说人家辛苦付出做的这些事,但就能想到要给丰儿找一个更趁手的拐杖这件事本身就很能说明她对丰儿是不一般的。
当然,光凭这些事,也不能十分确定小云的心意,真正让常大娘觉得“证据确凿”的是灯会那晚,小云送给常丰的香囊。
上面绣的可是鸳鸯戏水啊!
这还不能说明一个女孩的心意吗?
常丰也是这样想的。
他记得当晚,她一下子就没了踪影,遍寻不到,后来再见到她的时候,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塞给他一个香囊就跑了,这不是羞涩的表现是什么?
在那之后,他本想找她聊一聊,好明确对方的心意,可结果这几天,小云一直闭门不出,也不想跟他说话,这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女子向心爱的人表白之后既羞涩又害怕因而不敢面对的表现啊。
综合上述的分析,常丰和常大娘已经认定,小云一定是喜欢着他的。
对于一个原本已经对爱情失去希望的男孩来说,被表白是一件多么令人欣喜又慌乱的事情。他一边享受着枯木逢春的心动感,一边又小心翼翼踌躇不安。他有些害怕自己会表现不好让小云对他失去好感,也担心自己无所作为会让她心灰意冷。
他毕竟是个男人,对方已经主动做了这么多事了,他没理由坐着什么也不干吧。
因此,两人一合计,便决定了要择日提亲。
说到提亲嘛,他有点担心会太过突然,虽然已经可以确定小云是喜欢他的,可毕竟小云才只有十二岁,还远远未到成亲的年纪呢。
为了不要操之过急吓到了她,也为了留着她,常大娘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法,那就是认亲。如果小云认了她做干娘,那么以后亲上加亲不是更方便了嘛。
再说了,这干娘都叫上了,叫娘不就是迟早的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