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市是一个干湿分明的城市,干的时候晒死人,湿的时候,分分钟让你体验海景别墅。
陈塘回到乐市的这个季节,很不巧,正是梅雨季节开始的时候,经常下阵雨。有的人甚至都把自己的微信名字改成“意夫卜德甘·內库么德川”。
陈塘从宿舍楼区域一路向南走到了艺术楼,在这里他曾经登过很多次舞台,和艺术团的小伙伴们一起裙舞翩翩,为同学们献上了一场又一场的文艺汇演。而且在这里陈塘还跟他的师傅学了一段时间的钢琴,那时候艺术楼的管理并不严格,琴房也是开放的,非艺术系的学生也可以进来,师傅不在学校的时候,陈塘偶尔也自己跑来弹琴。
今天虽然是天,但是艺术系也不缺十分刻苦努力的同学,站在楼下听着艺术楼上飘来的琴声,居然是李斯特的《鬼火》!
弗朗茨·李斯特是匈牙利著名的作曲家、钢琴家、指挥家,其于15岁时完成的《12首超级练习曲》是钢琴史上令人生畏的高难曲目,就光看琴谱就足以让人手抽筋。而《鬼火》是其中的第五首,乐曲诡异的音型变化和双音的交替,形象的表现了鬼火灵动、自由、之中夹杂着反叛、嘲讽和解脱之感。它被拉赫玛尼诺夫称为“世界上最难的练习曲,需要演奏者极高的演奏技术,是对演奏家水平能力的试金石,通常作为音乐会的高级曲目。
虽然现在弹琴的这个人并没有谈的很熟练,但是陈塘还是能听出来是《鬼火》。
看来是个对钢琴技巧有追求的同学,居然挑战《鬼火》这首曲子。陈塘心里暗暗佩服这位同学,又站在楼下听了一会。
再说天气,陈塘还沉浸在楼上的钢琴曲中感受音乐的魅力,突然天降大雨。因为没有带伞,而且这雨说下就下,于是陈塘就赶紧躲进了艺术楼,也正好想上楼看看弹《鬼火》的人。
因为之前的开放式管理,导致艺术楼琴房的很多钢琴被损坏,而且经常有人丢一些生活垃圾如吃到一半的汉堡、喝完的饮料瓶子,还有满地的瓜子壳,向学生开放是一件好事,但是一些并不是真正热爱艺术的人甚至把这里当成了约会圣地,后来学校一纸令下,艺术楼加强管理,除了一楼的小剧场还对外开放,其他区域非艺术系的学生是进不来的。但陈塘毕竟毕业很多年了,虽然每年都会回母校转转,但是管理规定还是没有了解很多,并不知道艺术楼的最新规定,还以为是可以随便进。
看着陈塘冲进来,门口的保安,就朝陈塘喊道:同学你的证件拿来看一下。
“证件?大哥,这里不是开放的吗?我就是在咱们学校通信专业的学生,没带证件今天”陈塘以为提自己是学校的学生就可以了。
“一看你就不是我们学校的,连艺术楼的管理规定都不懂,还通信专业,我看你是对面乐市理工大学的吧,别进去了,如果是躲雨,你在门口这站站就可以了”保安显然对陈塘的说辞起了怀疑,并且把他当成是对面的乐市理工大学的学生了。
得嘞,看来想去结交一位艺术发烧友的机会没了。不过陈塘也不解释,冲着保安大哥笑了一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没注意看学校的规定”,就回到了门口附近,拿出手机看微信。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从雨中匆匆忙忙闪过来,可能是躲雨跑得急,一个没注意,正好撞到了陈塘。陈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过在要摔倒了瞬间,陈塘下意识的去抓什么东西,一下子拉住了对方的手。
陈塘刚想冒火,这人怎么也不看路,结果发现是…!
陈塘一愣,拉着的手也忘了放开。
“何娟?”陈塘几乎是喊出来的,这个人他太熟悉了,当年就是为了她而离开乐市闯天下。
这个人正是陈塘的前女友,何娟。
何娟也发现了陈塘,一脸惊讶“你?”,发现自己的手还被陈塘拉着,就下意识的往后抽了抽。
陈塘也发现自己还拉着何娟的手,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尴尬,好像要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陈塘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干痒,一瞬间,他的脑子里蹦出很多话,他曾经想过很多个场景与何娟重逢,比如车站,比如商场,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何娟。
当然何娟也没有想到今天会碰到陈塘,自从两个人分手之后,何娟就主动拉黑了陈塘的一切联系方式,而且也换了号码。她今天来学校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老公这个周末要到学校参加一个高峰论坛,她今天也正好不上班,过来和她老公一起。本来是跟她老公一起的,但是因为她老公是这个活动的会员之一,在正式开始之前有个闭门会议,她不方便参加,于是就一个人逛起了校园。
没想居然突然下雨了,没带伞的何娟只好往最近的艺术楼跑来,而且居然还和陈塘撞了个满怀!还让陈塘拉了手!
这是何娟万万没想到的。何娟心里也是五味翻滚,毕竟当年分手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是在两个人感情还很好的情况下,生生被自己母亲逼着分手的!
大学恋情都面临着一个魔咒,毕业时节就是分手季,很多校园恋人都没能渡过这一关啊。
当年刚毕业不到一年,何母得知两个人在谈恋爱后,主动找到陈塘请他吃了顿饭,那次何母详细地询问了陈塘家里的情况。就在那次饭局之后,何母就不再同意两人继续交往,还把何娟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
陈塘急了,就去何娟家小区门口堵了好几天,终于让陈塘碰见了买菜的何母。何母很不客气地对陈塘说过“陈塘,我们家娟娟配不上你,外面有那么多好女孩你可以随便选择。说白了,咱们两个家庭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我没办法接受你们在一起,你走吧!”
这句话一直都被陈塘刻在心头,当时听完这句话陈塘连再见都没说,扭头就跑了,当时他的内心想法是,莫欺少年穷,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等着瞧,我陈塘一定让你们后悔!当时陈塘是很恨何娟的,那时候何娟不仅没有站出来为陈塘说话,反而在陈塘走了之后,发消息跟陈塘说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小溪小河,而是太平洋。所以后来陈塘就从乐市去了上海,为了混成人上人他一直努力着。当然最后很多事都发生了变化,这是后话。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塘早就不恨何娟,也不恨何母了,他开始理解何母和何娟的选择。
今天两个人以这样一种方式重逢,也许这就是天意。陈塘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大学时经常听的一首歌,那首歌还被他拿来设置背景音乐,而且还被何娟问过“你这是幻想着与哪位美女雨中邂逅呢?”当时陈塘回答的是“当然是你呀,我的宝宝!”
都怪雨下得那么急
都怪没有地方躲雨
才会一头撞进了你的怀里
跌进你深深的眼里
都怪梦境太过迷离
都怪你身影太清晰
总是听见雨水耳边滴答滴
忘不了你温柔表情
……
那首歌的歌词就像是预言一样,在他们俩身上真实发生了!
有那么一瞬间陈塘都以为又回到了大学时刻,回到了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但陈塘很快清醒过来,咽了一口口水,正要张口说话。
“你现在还好吗?”何娟主动开口说话了,但她并没有看陈塘,而是看向了屋外的大雨,眼光迷离。
“还好”就像好久没开口说话的人突然说话了一样,陈塘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的感觉。本来想说“外面不好混,已经回乐市发展了”,可是他并没有说出来这句话。
“你呢?怎么样?”陈塘反问。
“我也还好”
接下来是沉默。
此时此刻陈塘盼望雨不要停,又希望雨快些停。
说实话,这些年陈塘心里一直都在想何娟,如果当年自己不是冲动扭头跑开,而是好好求一下阿姨,也许还有一些转机吧,陈塘有些后悔当年的年轻气盛。当年电话被拉黑后,陈塘几乎是每天发一封邮件,也找过何娟的室友希望通过她的室友联系上她,有几次还去了何娟家小区附近徘徊逗留渴望有奇迹出现能在小区周边碰到何娟,可以说能想到的方式都试过了,但没有再见到过何娟。
从分手到现在已经有快9年了
现在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与尴尬。
“你……”
“你……”
陈塘和何娟同时转头看着对方,“你先说”陈塘抢先。
“没什么”何娟摇了摇头。
接下来又是沉默。
何娟用余光悄悄打量着陈塘,陈塘正在望着雨景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曾经让她痴迷的男子,现在看起来依旧那么令自己着迷,唉,可惜自己已经结婚了,如果自己当年倔犟一下,也许就和陈塘成了呢?
陈塘并不知道何娟在想什么,他想起了两个人在校园的时光,心里突然想到今天是不是上天的安排,让他再次见到何娟,难道是让这两个人再续前缘吗?但很快这个年头又消散了,因为他脑子里想到了刘诗韵这个小鬼。
发现何娟有在看自己,陈塘也转头看向何娟,多么熟悉的脸啊,只不过更加精致了,可能是用了高级护肤品的原因吧,她现在应该很幸福,我要祝福她才是,既然遇到了,说明是老天安排我们重逢,但我不该再有什么其他想法,都在乐市,就当个朋友吧。
想到这,陈塘说“你的微信是多少,我们加一下吧”。
何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一串数字。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遇见陈塘了,遇见了陈塘之后,她也是又惊讶又激动,怎么说也是当年爱的那么刻骨铭心,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全部忘记了呢。刚才陈塘要加自己微信,何娟一下子想到的事自己的老公那么喜欢吃醋,如果知道自己遇见了前男友,还加了微信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但是……他那么主动加自己了,难道是心里还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何娟心里突突的,摇摆了一下,不管了,加了不说话就是了。
何娟只说了一遍,但陈塘马上就记住了,这串数字陈塘真的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当年被删除好友之后反复加过的QQ号码啊!
加了微信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了,又是沉默又暧昧的氛围啊。
这雨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没几分钟,雨就停了。但此时,陈塘和何娟两个人却是各怀心思。
何娟此时反而希望雨继续下不停了,因为站在陈塘身边,哪怕是不说话,她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躁动,她多希望定格在这一刻啊。不过没成为爱人,成为朋友也好吧,至少以后还有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两个人曾经那么亲近,后来却忍痛分开。现在又站在彼此身旁,却有种距离很远很远的感觉,这种无力感,让陈塘心烦意乱。雨一停他就想走出去透透气。
“何娟,我还约了同学,我先走了”找了个借口,陈塘就要往外走。
“喔,好……”何娟还沉浸在重逢带给她的冲击里,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就要分别了,等陈塘走了大概5、6米的样子,何娟一边摇着手机,一边冲陈塘喊了一句“陈塘,有空联系!”
“好!”陈塘回过头看着何娟,这个场景像极了一个要去上班的丈夫刚要出门,妻子拿着手机站在楼上对他说“亲爱的,有空给我发消息!”。“她还爱我吧”,陈塘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让他感觉都要被自己吓了一跳的想法,但随即又想到了刘诗韵,陈塘赶紧抹掉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带着复杂的心情,越走越远了。
“他还爱我吧?”何娟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想,自己都结了婚的人了。何娟暗自摇头,然后也收起手机,赶紧朝报告厅那边走去。别一会又下了,先去报告厅坐着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