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街上没有一个人。
黯淡的灯光映着街边的店铺，如同一块裹尸布。
店铺的门都紧紧地闭着，肃杀压抑。唯有不远处，一扇窗户里，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何渡循着那光走了过去。
这是一家照相馆。环绕着招牌的霓虹灯在何渡靠近的一瞬间突然闪烁了起来。仿佛一颗颗散落的、多彩的眼珠。
“留真摄影，名字倒是中规中矩。”
门自动为何渡打开了，一团浓重的白烟从里面涌出来。
待烟雾散尽，何渡走了进去。
补光灯，红色背景布，两张小凳子，三脚架上的一台相机。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何渡找了找，也没有发现照相馆的员工。
“看来，是让我来担任这里的老板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婚纱照自然也是在这里进行拍摄了。只是，李海呢……”
门缝里钻进了两条细长的人影。随即，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何渡抬头望去，不由得一愣。
“你是这里拍照的？”男人愕然地盯着何渡。
“是。你就是李海？”
“是啊，我提前预约好了的。这是单子。”李海说着，便掏出了一张纸。
他就是那天跟在房东身后的两个男人中间的一个。
“请进，已经布置好了。”何渡把二人引到了相机前，调整补光灯和背景布，指导他们摆好姿势，控制好表情。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
“不对，任务是让我拍婚纱照，他们俩并没有穿婚礼正装，而且背景是一块红布……”何渡触到快门键的手又缩了回来。
“请问一下，二位今天来拍的照片，有什么用处？”
“我不是说得清清楚楚了吗，我们要结婚了，这照片是放在结婚证上的。”
“哦，那也就是说你们的婚纱照还没有拍对吧？”
“早拍完了。”
“不应该是先拿结婚证再拍婚纱照么，怎么二位……”
“关你什么事？你还拍不拍了？啰啰嗦嗦。”李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稍安勿躁，我这就帮你们拍好。”何渡歉意地笑了笑。李海的老婆拉着他的手，方才让他重新坐到了凳子上。
“明明他们的婚纱照已经拍完了，怎么又安排我过来替他们拍，这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来，二位看镜头，注意微笑。”
按下镜头的一刹那，闪光灯发出了强光。
李海的老婆失踪了。
相机里，只有李海孤零零地坐在红布前。他旁边的凳子上，空空荡荡。
“小雪！”李海从凳子上一跃而起，大声呼喊着，他像疯了一样，翻遍了每个角落。
何渡不可思议地盯着相机，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消失了呢？他摇着头，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李海一把抓住何渡的衣领，咆哮道：“是你！快放了我老婆，不然我要了你的命！”
碗口大的拳头砸向了何渡，何渡一把抓住，盯着李海：“听着，我没有做什么手脚，你老婆的失踪绝不是我搞的鬼，我希望你冷静一些。你现在要做的，是去找她，而不是在这里冲着我发脾气！”
他把李海推到了墙角。
“我有预感，她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我们出去找，必须要找到她。”何渡明白，如果帮他们拍婚纱照的任务完不成，很可能会引发极为严重的后果，甚至会威胁到他的生命。
二人冲出了照相馆。
外面薄雾氤氲。在很远的地方，飘浮着一些微弱的光点。
他们看到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是小雪！”李海就要冲过去。
“等一下”，何渡一把拉住李海，“你再仔细看看。”
女人慢慢地转过身子。
她的脸像一张光滑的白纸，没有五官。
李海吓得一个踉跄，何渡搀住他的胳膊，勉强让他站了起来。。
“呃呃呃”，女人的身体里发出古怪的叫声，她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一只手，指甲尖利如刀。
她把指甲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戳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血喷了出来。
她伸出了另外一只手，硬生生掰下了自己的头。
指甲从天灵盖插了进去，只一挥，那颗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径直飞到了何渡与李海面前。
脖子伤口处的肉茬参差不齐，一个个小血泡往外冒着。
这颗头，像极了一个鲜红的石榴。
她转了一圈，将那张空无一物的脸对着何渡与李海。
李海躲在何渡身后，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何渡盯着人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镇静。
脸皮之下似乎有东西在动。
一个黑点在眼眶处露了出来。
慢慢地，眼睛，鼻子，嘴巴全都长了出来。
这颗头，是李海老婆的。
它的嘴巴动着，两片鲜红的嘴唇张开了。黑紫色的血从里面流了出来。
头发像草一样，纷纷掉了下来，浸泡在了血水中。头皮像经了年月的墙皮，开始剥落，脸皮也是一样。
只剩下肉黏连在头骨上，显得异常恐怖。
突然，它从地上跳了起来，张开嘴巴对着何渡便咬了下去。何渡一侧身子，躲了过去，李海不偏不倚地被咬中了。
他大叫起来，捧着被咬中的胳膊，一跃三尺高。待那颗头飘到他眼前，和他四目相对时，他的眼睛一翻，登时便吓得晕了过去。
“砰”的一声，人头爆炸，血肉横飞，另一颗崭新的头从里面冒了出来。
何渡定睛一看，竟然是井底下的那个女人。
未等他反应过来，那头便飞了回去。
女人一只手提着头，另外一只手拖着一条长长的麻袋。麻袋里的东西在蠕动着，似乎是活物。
她蹲下身子，解开了麻袋。
一团乌黑浓密的头发露了出来。
女人揪住头发往外一拉，李海老婆的那张脸便露了出来。她的嘴里塞着一团头发，惊恐万分地挣扎着。
“放了她！”何渡大喊一声，摸向自己的口袋。
上一次，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水果刀，这一次，他还想赌一把，或许能摸出对自己有利的东西。
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
女人把李海的老婆拖走了。只留下一团猩红的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