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泯忙不迭关上了窗户,掀开床单,躲进了床底。他仿佛看到了白色的床单外,两颗孤零零的人头正在游荡。
“我不是陈泯,我是李海,筱婧,别杀我,别杀我……李海,你,你是鬼,我是人,我才是你,你也别杀我,别杀我……”他警惕地看着四周,胸口剧烈地起伏。
“你以为,这里就安全吗?”那是如同头发丝一样细的声音。
一双冰冷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紧接着,筱婧的人头从他的两脚之间冒了出来,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
“啊啊啊……”陈泯慌慌张张地从床底下钻了出来。
此时他却看到,天花板上垂下了一缕又一缕头发,头发末端拴着筱婧的头。他的脚下是一方血池,无数张李海的面孔漂浮在其中,它们没有五官,只是一张张千疮百孔的皮。
“我们永不原谅……我们无处不在……”
刘栋把李海的父母先送回了医院。
他们一开门便看到陈泯坐在床边,面对着墙,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小海,你终于醒了……想吃水果,让我们来,你的身子还没有养好,快点躺下。”夫妇俩喜极而泣。
他们走了过去,毕竟儿子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哪能让他去做削水果这种体力活。
“小海,我来吧。”李海。的母亲握住了陈泯的手,正要拿过水果刀。
她抬头一看,惊叫了一声,急忙将水果刀夺下,扔到了地上。
陈泯的一半鼻子已经被割了下来,鲜血染红了他的下巴。
“医生,医生!”李海的父亲冲到走廊里大声呼喊,母亲则紧紧地握住陈泯的手,以防他再做出过激行为。
“我不是李海,不是,我不是他……”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你就是小海”,李海的母亲说到这儿,突然停了一下:“你生着他的模样,你不是他还能是谁。”
而一个陌生的声音,此时正在陈泯的耳边回响,他像木偶一样,机械地摇着头。
“对,你就是李海。你长着他的五官,你不是他还能是谁,还能是谁……”
“这五官不是我的,不是我的!”他一把将李海的母亲推到地上,从地上捡起水果刀,直直地扎进了自己的眼睛里。
“这双眼睛,它不是我的!我不是李海!”彼时的陈泯,已是血流满面。
李海的母亲紧紧地抱住他的腿:“小海,小海,你不要做傻事,妈妈求求你了!无论你是谁,但你长着小海的样子,在我们心中就是小海,我们不能没有你啊!”
窗外,飘着筱婧和李海血淋淋的头。
“他们又来了!”陈泯扔掉水果刀,不顾脸上的血迹,钻到了被子里。
“放过我,放过我,我不是人,是畜生,筱婧,李海,看在我们同学情谊上,你们就放过我……你们要复仇,就去找那个人,是他指导我这么做的!”他把被子紧紧地蒙在头上。
“我们永不原谅……我们无处不在……”
陈泯看到筱婧和李海的半个身子拼成了一个人,他们一手攥着绳子,另一只手握着一把锯。他们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不要,不要……”
那根粗壮的绳子抛了过来,紧紧地捆住了他的身体,使得他一动也不能动。此时的他,仿佛一只待宰的牲畜。
“你加在我们身上的痛苦,我们要十倍偿还。”
那把锯落了下来,冰冷的锯齿碰触到了他的脖子。
“求求你们,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吱——吱——吱——”,那把锯在陈泯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动着,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不,不,不……”
病房外,黄海生带着沈明已经赶到。
“警官,求求你,不要带走小海,他要是被带走了,我们老俩口可怎么活啊。”李海的母亲跪在地上,抱住黄海生。
黄海生叹了口气,说道:“老人家,你眼前的这个,不是你们的儿子李海,他是假的,他的真名叫陈泯,你们的儿子,就是被他杀害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们的儿子从来没有死过!死的不是我们的儿子!不管你说什么,他就是我们的亲儿子,你要是把他带走了,我就立刻撞死在这里。”
“老人家,你不要太过执迷不悟,我们要是不抓他,那就是对于死者的不公平!法理无情,对不起了。”黄海生让刘栋控制住李海的父亲,沈明控制李海的母亲,由他来对陈泯实施抓捕。
“陈泯,醒醒,你该换个地方睡觉了!”他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了陈泯那张因恐惧而变得扭曲的面孔。
陈泯的脖子上,是指甲抓出来的血痕。
黄海生利落地给陈泯戴上了手铐,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
病房里传来李海父亲和母亲绝望的呼喊声,黄海生冲着里面喊了一句:“沈明、刘栋,看好两位老人家,他们要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陈泯被扔到了警车上,身子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绵软无力。
“警官,是你们救了我,对吗?”
黄海生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太好了,他们找不到我了,这下子我安全了。”他举起手铐,疯狂地砸着车内壁,似乎是在庆祝。
黄海生把枪口对准了他:“我劝你老实一点。你要胆敢再有进一步的行为,我可以随时扣下扳机。”
陈泯登时便没了动静。他的一只瞳孔很暗淡,另一只已经支离破碎,完全没有一丁点生气。
似乎灵魂已经被抽离出体内。
审讯室内,陈泯的头歪到一边。
黄海生问道:“这么些年,你一直用着李海的脸,过着他的生活,不累吗?”
陈泯摇头:“我不是李海,我是陈泯,我已经把东西还给他了。”
“看来,是你自己先熬不住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想成为李海?”
“我不想,不想……”
“杀害李海的原因,你不用说,我们也猜得差不多,至于陆筱婧,她不是你一直想得到的女人吗?你为什么又痛下杀手,谋害了她的性命?”
“我对不起筱婧,对不起她……筱婧,筱婧,你能不能原谅我……”
黄海生摇了摇头,起身走出了审讯室。
“看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自己先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