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雁是第一次听见他表白。
不是她曾经听厌了的油腻告白,闻人异说得煞是悦耳,文绉绉的,像是古装剧里那种情真意切的话语,伏在耳边轻轻几句,就撩得人欲罢不能。
“一世只够爱一人。”
她多想回应他告诉他,你的确只活了这一生,也只爱了我一人。
“其实我以前也不信轮回的。”梁雁与他头碰头,相依相偎道:“相比轮回,我更愿意相信因果。我种下一个因,它还我一个果。”
她是如此的深信不疑。
闻人异无言,只有眼前的火堆正噼啪地跳动着焰星。
良久,久到梁雁以为他睡着了,闻人异才又开了口。
“那只狐狸,是公的还是母的?”
“啊?哪只?”
“你的那个朋友,”闻人异闷哼一声:“公的还是母的?”
梁雁愣,然后笑到肠胃都打了结。
如果让明墟老狐狸知道他不问男女问公母,这梁子可就隔了两千年的结下了。
“哈哈,是公的。不过已经修成人身,算是个带把的。”
“公的……啊。”
闻人异嘴角愈发僵硬,左肩一抖,直梁雁的脸直接磕上他膝盖。
“你有病啊!”
“没病,”他气鼓鼓地道:“我听说狐狸化成人形姿色都倾国倾城,你那朋友也是?”
梁雁想起明墟那双勾魂的狐狸眼,点点头:“他长得确实好,玉树临风邪魅狂狷的,算我们那村的村花了。”
“既然是美男子,为何你不和他结连理?”
“啥玩意?”
辛亏梁雁没在喝水,不然她绝对能喷他一脸。真不知闻人异怎么长的脑子,居然说得出这番话。
转念一想,梁雁坏笑着探过头来:“闻人异,你不可能是吃醋了吧?”
“我就是。”他坦然承认,脸色愈发差了。“你为了他,能违抗王上意愿力保狐族,为何你不干脆去爱他?”
“你笑死我算了……”
梁雁言行一致,直接把脸都笑得通红,只差一口气背过去。
“老狐狸可不是人人都能喜欢的——他多情又风流,长得好看声音还好听,是多少小姑娘的网恋和暗恋对象。我什么臭鱼烂虾,招惹不起那渣男。”
又是他听不懂的未来用语,闻人异听着便不悦,眉头拧得更狠。
“我跟老狐狸虽然没有爱情,但七八年的交情还在。而且我保狐族也不只是为了他,狐族将延续至千年以后,这是神的意志。”梁雁又道。
“神的意志,不就是你的意志?”闻人异嗤道。
“……小屁孩懂什么!再打岔我打你!”
“我已过弱冠之年,不小了。”
闻人异凶神恶煞地钳着梁雁的下巴,将脸凑到离她几寸之外,呼着温热的气息。“你不过大我两岁零七月,大龄未嫁,得意什么?”
“我f……佛慈悲……”
她原想骂英文脏话,奈何闻人异听不懂,悻悻地改了口。
周围忽地传来嘘声,本来睡得安稳的秉政军将士们这下全醒了,看着两位主将暧昧姿势此起彼伏地吹着口哨。
两人连忙分开五米远。
“这群军痞是你教出来的?”梁雁恶狠狠地盯着他,闻人异重咳一声,冷脸便给了那些起哄的将士。
“引起哄乱者罚半年粮饷!”
营地顿时安静得像是坟地。可怜将士们为了保住粮饷,憋笑把舌头都咬出了洞。
秉政军南征北战经验丰富,对路线熟稔于心,说是两日之内赶到就两日之内,绝不超出半刻。
青丘位于东岭地区,依山靠水,林地田地资源充足,比西境富饶了不知多少倍。
越肥沃的土地越容易滋养妖物。
东岭太守带着浩浩荡荡几百人,几乎是掏空了半座城,只为迎接两位国都来的御命将军。
隔着二里地就看见那比秉政军还要庞大的阵势,梁雁笑,还真是和中央巡视小组差不多的接待水准呢。
见两位将军的马到了眼前,太守慌忙带着一干人头下跪,恭恭敬敬道:“将军们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闻人异不动声色瞟着他身后跪着的布衣们,眉心一皱:“张太守迎就来迎,带这么多百姓作甚?”
“这……”
张太守自然是为了撑场面,这理由又如何能说出口。
“好了,让他们散了罢,别误了生计。”闻人异不耐道。
太守连忙称是,身后人群立即没入城区无影无踪。他见闻人异已是懒得再理自己半句,笑脸又迎上了梁雁。
“看来这位是新上任的宣戎将军了,果然巾帼英雄啊。”
“别介啊张哥,我还没当上英雄呢——”梁雁趴在马背上打个响指,太守跟着就是一个激灵。“您要不还是吹我是美女吧。”
跟随太守一起来的五方正准备牵马,手指喀啦一响。
好不要脸。
副将和他的主将脸色鸦黑。
张太守忙不迭顺着台阶夸起来:“是是,今日见宣戎将军,果然倾国姿色,令人眼前生光啊!”
梁雁被夸的得尾巴上天,话于是又多了起来:“谢谢张哥,不过您吹我也没用,这谈判小组组长还是异将军,我就是一秘书。”
太守心想“秘书”应是“师爷”之意,果然阙城官员谈吐就是与众不同。
于是秉政军除将军外下马步行,张太守跟在最后面小跑着。有了教训,闻人异只在确定身后人听不见的时候,才与梁雁耳语几句。
“你怎么称谁都这么亲密?”
他意指那几声有失身份的“张哥”。
“亲密点不好吗?”梁雁歪着头一派天真,道:“要不,我以后也喊你异哥哥?”
闻人异鸡皮疙瘩都掉完了。
“别,”他小脸一红,道:“还是直呼其名吧。”
张太守这时钻了个空,颠着步子来到马下,拱手道:“将军远道而来,下官特意在太守府设宴,烦请将军移步……”
“不需要。”
闻人异倒不是怪他铺张浪费,这种公关宴席去哪都少不了,他只是嫌弃吃宴席会吃得自己反胃。
“我们直接去青丘拜访狐族,繁文缛节省了罢。”
“别省啊!”梁雁不满地嚷嚷起来:“留着回来吃也可以!我不挑食啥都吃!”
张太守被他们这一来一回整得不知所措,手脚发汗甚是不自在。
“这……下官还没有打听好青丘狐族的具体聚居区在深山何处……”
“不劳张太守费心,宣戎将军知道的。”说完,闻人异颇为得意地看了梁雁一眼,满脸写着“不愧是我爱人”的骄傲。
五方一直跟在他马下,看到闻人异这般神情,内里好一阵翻滚。
梁雁不语,只是目光荧荧地看他。
良久,她叹气,无奈地耸耸肩。
“这你又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