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孟葭妍的事很好处理，只要把完整的视频调出来，大家就会发现她并没有进行不可见人的交易。叶昕让季青临叫幕后推手补发她和孟葭妍出了酒店的监控截图，通过监控截图上的时间来证明孟葭妍的清白。不过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出现警察的部分被他们特意截掉了。
孟葭妍在酒店久等叶昕未归，便给她打了个电话，发现事态已经控制住，并且根据李默存一直以来的烂口碑，她还获得了观众们的同情。这对她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未有作品先有热度，景叶传媒的官微这时候也很识时务，不仅很快联系微博给孟葭妍的账号加了黄V，还发了一组宣传美照。
这个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趁势有了第一批粉丝。
“啊，真是太美了，昨晚上就见识过的顶级的美，哎，她和林景伦要是不在一起了，你一定记得告诉我啊，我这儿随时给她留个位置。”季青临处理完事情，刚坐上跑车驾驶座，就在微博上刷到了那组宣传照。
“好好开车。”
叶昕懒得理他，拉开副驾驶的位置便坐进去。因为答应了季青临的请求，她和Lily说完处理方式后，申请在北京再留一天。Lily让公关部的人根据她的意思实时监控舆论动态，发现哪里不对就派水军下场控评，没多久就基本稳定了。
距离下午一点还早，叶昕让季青临把车子开回酒店，她去办理一下续住，顺便让孟葭妍下午随便逛逛。做完这些，她回房间换了昨天坐飞机来的那套正装，顺便化了个妆。
“你要不是涂了口红，我还真不知道你回去补了个妆，不过你这身衣服也太老气了，让我觉得你下一秒要去联合国大会演讲。”季青临看着重新坐进副驾驶座的叶昕，忍不住对她的着装品头论足，“不用那么拘谨严肃，咱们就是去捐个钱，校方还是很乐意的。”
“捐多少？”叶昕随口问道。
“不多，也就一个亿而已……你别这么看我，是我们集团捐的，不是我，这叫为社会做贡献，企业家精神。”季青临看着叶昕被一个亿震惊到的表情，只觉得逗她真好玩。
早饭没吃好，午饭可得重视，他虽回国不久，但对吃喝玩乐一事颇为在行，想找个美味又不需要预约的餐厅，简直是小事一桩。
“你吃西餐还是中餐？”
“随意。”叶昕最讨厌别人问她吃什么。
“OK。”季青临脚踩油门，开往他想去的那间餐厅。
·
吃完午饭已是十二点半，开到京华大学的时候，时间正好。二人下车步行，跟着门口的接待人员进了校门，上了校内小巴士。
京华大学作为国内第一的百年名校，面对此类捐赠多不胜数，校方虽然乐意，却也不会纡尊降贵地拉横幅请志愿者迎宾，将人捧得高高的，因为那不符合一个名校的格调。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没有排面，所以宇宙集团的那些老头子们谁也不愿意去，这事儿踢来踢去就落到了众人眼中无所事事的季青临头上。
“季先生，这边请。”
校内小巴士在一间古色古香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季青临和叶昕跟着接待人员下了车。京华大学里多得是这样的古建筑，每年的维修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建筑墙上有绿绿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将建筑半包围起来。
叶昕跟在季青临身后也不知该干什么，虽然吃饭的时候听他讲了一点，但这会儿到了严肃未知的环境里，她又有点局促。
季青临和校方代表握了握手，交谈了几句，然后便接过文件夹，签署了捐赠协议。在校内宣传部的引导下，双方站在古典建筑物前拍了合影。
合完影，校方代表开始带着他们俩逛校园，从教学区、图书馆一路逛到食堂和生活区。叶昕看着脚上那双黑色单鞋，忽然庆幸自己没有作死地穿高跟，否则一整个京华大学逛下来，只怕双腿要报废。
“诶？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叶昕顿时定住，转了个身。
只见穿着运动衣抱着篮球的叶衍满头大汗地站在体育馆门口喊她。
前头还在和校方代表交流的季青临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你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叶衍一脸惊喜地跑过来。
季青临走上前来凑热闹，看见叶衍的模样便一副了然的表情：“你弟弟啊？你俩长得可真像。”
“像到什么程度？”
“就跟复制粘贴似的。”
“……”
校方代表见到叶衍和叶昕是姐弟，倒是颇为惊喜：“没想到叶小姐的弟弟原来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是啊，能进贵校是他的运气，能不能成才还得靠贵校的细心栽培。”叶昕心里骄傲，嘴上却谦虚。
叶衍知道叶昕在工作，也没有缠着她问东问西，抱着篮球就进了体育馆。
逛完学校，下午的上课铃响了起来，校方代表把他们送到了门口，又说了一些关切感谢之类的话。
季青临系上安全带，看着叶昕一言不发的样子，问道：“你们家挺会教育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吧？”
“都不是。”叶昕撇过头，想起叶母坐在杂货店内和来买东西的客人为一块钱讨价还价的模样，目光闪烁了一会儿，隐约有种庄周梦蝶之感，不知哪个才是假的。
和季青临出入高级酒店和高档餐厅，坐着豪华跑车，作为捐赠代表和京大的校领导们合影。可季青临的一句话，就将她打回了现实，这一切，从始至终，都不是自己的。她和这些富家子弟，永远隔着一道跨不过的壁垒。
那个壁垒，叫阶级。
·
待北京的两天，带给她的是一堆亟待处理的工作。
回来之后，林景伦找她开了一次会，说是想趁着孟葭妍这段时间有热度，赶紧宣布一项合作。嘉润那边的试镜结果未知，但天韵正在筹备一部都市爱情剧，里头有个比较吸粉的美艳女二号很适合孟葭妍。
叶昕对此没什么异议，景叶目前的人员还不足以同时运行两个项目，一些必要的技术性工作也需要外包给更大的制作公司。孟葭妍的资源，还是得靠天韵这样的老牌大公司给，否则景叶会因为捧她而产生过高的运营成本，短期内又收不回资金，过高的资产负债率会加大经营风险，这一点她不用说，林景伦自己也懂。
《梦游记》还在进行剪辑和后期制作，这段时间她找来了创作组成员，准备商量新的项目。网络剧成本低廉，想要出彩，就得从内容入手，根据网络用户的习惯，制定产品。按照这个思路，她们计划去购买一批已有一定知名度的网络小说，打算挑选其中一部翻拍成剧。
国庆前一周，她在办公室加班，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日历提醒她今天是萧煜的生日。
她看到屏幕上的四个字，忽然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这段时间，自打剧组杀青，他们都太忙了。她要工作，萧煜要跑商演，算起来二人已有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念及此，她点开微信，给他发去一条生日快乐的祝福，附上他最爱的海绵宝宝表情包。
很快，对方发来了视频电话申请。
“在干嘛？”他穿着一件粉色的卫衣，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看着她。
“加班啊，成都冷不冷？音乐节顺利吗？”她把手机放在笔筒那立着，一边和他聊天，一边处理着小组成员交上来的IP作品分析报告。
“还行，对了，有个好消息，蔡颐昨天跟我说《纵横录》那个剧的选角导演打电话来说原本扮演男二号的演员没档期，他们内部讨论过后决定给我一个机会。”萧煜看着很高兴，“我之前一直没接到通知，还以为是落选了。”
《纵横录》就是李归灿的那部古装权谋剧《靖朝风云录》的最后定名，叶昕在离开北京之前，曾拿着录音要求季青临说话算数。季青临被她那副认真的样子逗得又气又笑，点头之余还不忘问她打算塞谁。她随后将萧煜的个人资料发到了季青临的邮箱，拜托他能把萧煜送进那个剧组，哪怕是只出场几次的小角色。
没想到季青临这么够意思，不止塞了角色，还特意给了个戏份颇重的男二号。
“什么时候二次试镜？”她看着电话那头给自己展示酒店客房环境的萧煜，柔声问道。
“对方说国庆前，应该是9月30日那天，明天音乐节结束后，蔡颐给放我们一天假，我打算回趟家。”
“恩，成都和重庆隔得近，是该回去一趟，还能过个生日。”
“其实……”萧煜在客房内走来走去，最后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捧着手机说：“我们家一般过农历。”
“恩？我还以为你会过阳历，怪不得今天一天都没见你有动静，你农历多少？我记一下。”
“八月二十八。”
叶昕听到后，停下了动作，看着视频又问了一遍：“多少？”
“阳历9月24，农历八月二十八。”
“那个……”叶昕忽然笑出了声，“巧了，我也是农历八月二十八。”
1992年9月24日，1993年10月13日，看阳历除了星座毫无交集，可它们在农历上却同属一天——农历秋分节气过后的八月二十八日。
有时候，一些事情，好像真的是命中注定的。
“笑什么？”萧煜捧着杯子，拿着手机。
“以前不信命运这种事，总觉得人定胜天，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越来越觉得很多事都是命中注定的。”
“比如说？”
“一个人出生后，会被设定好命运模式，然后再根据模式放入不同的性格。”
“听着好玄乎的样子。”
“是啊，我也不敢深究，就怕……”叶昕说到这，忽然停下了笔，表情看向了落地窗外的魔都夜景。
“别怕。”萧煜看着视频里她转过去的目光，笃定地答到：“只要朝着我们想要的目标前进，无论是不是命中注定，我们都得接受那个竭尽全力付出的结果。”
“恩。”
·
对于二十二岁的叶昕来说，人生好像一直都是很难的事。那些对林景伦、季青临这样的人来说轻而易举的东西，她都要拼了命才能得到。
深夜加班结束，合上文件，靠在办公椅里闭目养神，面前浮现出季青临看到萧煜资料的模样，那种戏谑窥探的表情，令她觉得一阵难堪。
她发现自己暂时无法做到趴在地上挣钱，可在这个努力不如人脉资源有机会的圈子里，自尊和金钱令她只能选一样。
——叶昕，没想到你好这口。
季青临在微信上发出那句话之后，她再也没有回复。
她放在心底珍爱的少年在资本的口中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物化的东西，这在某种程度上说，像她，或是孟葭妍，这些能引起资本亲睐的人，都是可以被物化的。他们像是超市货架上的冷冻肉一样被标上了价格，并且根据时间和季节还会产生几次价格波动。
而就是这样的对待，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挤破头都想做。
欲望，总是填不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