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房间。你先整理下，有问题叫我，我在隔壁。”姜芒将磁卡交到阳羚儿的手里，指了指隔壁，“不过别耽搁太久，估计一会儿的集合。虞扬凡，就是那个临时队长，很不好讲话的。”
“嗯。”
上级领导慷慨地为小队成员配了各自的单人房间，从外型上看，福利还是相当不错的。
房间与轮船内室的装修方式极为相似，厚重的墙板上高高地镶嵌着圆形舷窗，床板被铁链固定于半高的墙面上，台灯、桌椅及衣橱则是统一配置的，四面全是单调的灰白色，空中弥漫着浅浅的霉味。
阳羚儿从行李箱里摸出熏香，插在配套的水晶高脚杯中，浓郁的果香味顿时四溢，将霉味完全盖住。她从衣橱背后搜到一台老式收音机，拭去表面浮沉接通电源，她凭着直觉鼓捣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带着巨大的电流啸叫声从扬声器内迸出来，把阳羚儿吓一哆嗦。她赶忙爬过去旋动带有音量图标图标的按钮，直到声音变得柔和小声为止。音乐是《闻香识女人》的经典插曲《Por Una Cabeza》，包蕴着过去探戈舞曲的韵味，再加上香甜的果香味，如若将这段旅途幻想为航海之旅，那么又是另一般心境。
姜芒敲开房门，送来一套等模等样的作战服，她嗅到万果的清香，调侃道：“还挺有情调，晚点收拾吧，换上衣服，先去集合。”
阳羚儿抱着那套在她看来奇丑无比的衣服，一脸苦相，上面还立着白色轻薄的头盔，莫名有点萌。“我感觉这衣服好小，穿不上怎么办？”
“怎会？这是按照你体检时的尺寸定做的，除非你在几天时间内胖了二三十斤，否则不会塞不进去的。”
“悬……这就要集合了？要开始训练了吗？”阳羚儿岔开话题，她心头蹿起不详预兆。
“先带你熟悉一下这里，然后开始训练。这里构造很复杂的，稍不注意就迷路。”
“这也太突然了。”阳羚儿感觉自己进了魔鬼训练营，都不允许初来乍到的新成员缓上两日修整修整，虽说没有长途跋涉那般艰辛，但总得给心理留一小段接纳期。她想象着自己被一堆恶狠狠的教官拿着小皮鞭追着跑，被强制跟膀大腰圆的斗士比武对决，到了饭点还要被迫干粗活，什么洗衣拖地全堆到自己身上，美其名曰魔鬼训练，三日速成。简直就是地狱！
“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姜芒似乎看穿了她的担忧，“看你这小身板，训练肯定是循序渐进的，不会一来就高强度，宽心好了。”
“循序渐进？一天加一套项目？”阳羚儿觉察到些许不对劲。
“就比如今天你跑完三千米，明天继续加三千米这样的。”姜芒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完全忽略掉一旁呆愣住的阳羚儿。
不是说好的……保镖吗？
夜。阳羚捻着磁卡划过卡槽，像浮羽似的瞬间瘫倒在床，全身的骨头都像被碾碎了似的，完全撑不起皮囊。姜芒的确没骗她，说好三千米真的不含糊，五个人硬生生地盯着她跑完全程，那一刻她的视角范围内像打满动态马赛克似的，四角处还时不时犯黑，整块肺像被硬揪着一般生疼，四肢僵硬。
作为安逸休养小半年的大二女学生，她感受到濒死的苦楚。
她将整张脸埋在枕头里，呈大字状趴在床上，脑袋里嗡嗡作响，像同时塞进几万只活蹦乱跳的蜜蜂。
房间内还残留果味余香，甘甜的熏香正是促进睡眠的良剂，她觉得累极了，眼皮上像坠满沉重的石子，如果给她足够时间，她能睡到天荒地老。
在半醒半晕朦胧际，她隐约感觉到身旁有个蹑手蹑脚的人，背影很像陈昱洋，但他怎么可能会在这？但门是自动锁的，除了她自己手持的磁卡能开启之外，门禁无人能破，莫非别人也同样有权限？还是门确实没关？
她太累了，整个大脑仿佛被灌满浆糊彻底停止了思考。
有人也再说吧……
下一秒，在她潜意识里刚过一秒。她感觉整个人被抛起来丢了出去，强烈的下坠感迫使她立马清醒过来。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第一幕是蓝天白云，以及近点不断聚焦的桑树树荫。
“练武，讲究的一气呵成，你这般断断续续地练习，无非徒增劳累罢了。”
梦吗？这声音真熟悉，叫什么来着？
“长生。”她嘴唇微动着，轻轻念出那个名字。
真的是梦，也真是奇特，一连几天都梦到他，看来前世有段孽缘。
“别偷懒。”长生坐到她身旁，满脸严苛。
阳羚儿瞄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一纵跃起，风掀起了她那素净的长衫，脚链上的小银铃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两人默契地眺望远方，那里矗立着高耸却惨败的旗帜，旗帜中央古老的文字随风闪现，阳羚儿没见过那种字体，但她一眼便认出那是“北”字，认出那是亡国的哀伤。
有一种感觉，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但在某个不经意间看到某个残影时，即便那早已面目全非，时过境迁，你也依旧能感应到那就是故土。
“失去的，总有一天，会完完整整回到我们手里。”长生站了起来，同她一起陷入悲伤。
“打一架？”阳羚儿轻语道，像在开玩笑一般。
“嗯。”长生竟也答应了。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前提下，阳羚儿踏风而上，迅速转身，长袖做兵器，从身侧抽出，像在半空绽放的石兰花一般。长生站在原地，等待攻击到达跟前。他熟知她的一颦一笑，也熟知其一招一式。
长袖像飓风一般将长生围住，但却因无法破解他的防御而无法靠近他，只能像个空壳绕在身周。
阳羚儿迅速更换目标，操控着长袖转向身后的野草，她展开双臂，扬起双掌，身姿婀娜，似乎与风融合在了一起，她不像在施展武功，更像在跳一支古典的舞蹈，舞姿高雅又凶残。她拽着长袖，猛地发力，掀起无数草叶，而后又以旋转的姿态引动着草叶，以叶尖为暗针，猛地发力，所有草叶带着强大的杀伤力整整齐齐地刺向目标。
“修行，不是简单看你能打败谁，而是看你自己造诣多深。”长生轻而易举便化解了她的攻击，高高跃起搂住她的腰间。两人像偎依在一起的蝴蝶轻盈落地。
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微弱的果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