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资料室内一片狼藉。办公桌前堆着两撂古旧的书籍，书封镶着暗色的烙金花边，书堆旁放置着两杯用不锈钢杯盛装的速溶咖啡，已经凉了许久，地上堆满了废弃的食品包装袋以及空的易拉罐，这里是机密要地，流动性的专业保洁人员不允许出入，所有的后勤工作都由组内成员自行安排，今时偌大的基地里只留有虞扬凡和姜芒二人，负责幕后保障工作。手头任务尚未结束，根本无暇顾及清洁问题，邋遢便邋遢吧。
他们需要在前线任务正式开始前将相关资料整理完毕并编入系统，两人已经两夜没合眼了，姜芒正趴在桌上小憩片刻，而虞扬凡则埋头翻阅文献，手里攥着咬了半口的面包。
“咖啡凉了，重新换一杯。”虞扬凡余光瞥见睡醒的姜芒准备喝咖啡，善意提醒道。
即便语气比咖啡的温度还低，脸色也着实欠扁，但在如此艰苦的工作环境下，却也能激起心底的一丝丝温暖。
“不喝了，没啥作用。”姜芒费劲地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脑，继续苦干。
虞扬凡递来一个面包，算是临时队长的人文关怀。
“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姜芒揉着眼睛，斜趴在电脑前，透着一股疲惫的妩媚。
“他们已经到了无人区，正准备与原部队汇合。我这还剩一点收尾，弄完负责你的。”
“队长英明！”姜芒欢呼道。
阳羚儿裹着厚厚的毯子，像不谙世事的小屁孩一样缩在角落里，机警地偷瞄着驾驶舱内的飞行员和姞彧。同行的百泽和姚束正闭目养神，即便佩戴着隔音的耳机，旋翼高速旋转带来的噪音依旧不容轻视。
自从从重度昏迷清醒之后，她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她捕捉，这一点足以让她头疼不已。其实她挺想睡一觉，但只要闭上眼睛，螺旋桨的轰鸣便会同银针似的直钻大脑，刺得头生疼。
他们正在前往无人区炎泽小队所在位置的航线上，温度低至零下，寒风凌冽，大地与天空融在了一起，白到炸眼。
阳羚儿裹紧毛毯，向后靠了过去。她觉得自己是个异类，尤其是现在。除她之外所有人都只穿着清一色的作战服，即便这衣服隔热防寒，但这里天寒地冻，仅仅身着单件紧贴皮肤的衣服，这抗寒能力绝对超乎常人。阳羚儿甚至怀疑他们都没有知觉，她这样想着，不禁打了个哆嗦。
“把毯子撤了吧，没那么冷。”姞彧坐在副驾驶上，脸朝向前方。
阳羚儿颤抖着拒绝了。
远处的湖面上，冻住的冰峰隐隐闪着黄点，那是黄色的碱水，无人区内盐湖很多，同时含有大量的碱。空气格外的纯澈透明，虽然氧气稀薄，却也照亮无人区粗狂的景象。
“一会儿下了直升机，你拖着身毯子行动，多不方便啊。现在脱了，正好提前适应下低温，一会儿也不至于被冻到怀疑人生。”百泽醒了过来，对着阳羚儿的耳机大声说道。
他这一声吼，吵醒了睡得正香的姚束。
“我听得见。”阳羚儿欲哭无泪，“待会再说吧。”
其实她没告诉他们，她还穿了一件羽绒外套，更厚。
“总部派下来的人一会儿就到了，你不去迎接吗？”
副队长找到炎泽时，他正惬意地躺在帐篷旁，翘着二郎腿，哼哼小曲，像是再晒日光浴。
“不要着急。”炎泽一副参透世态炎凉的模样，他眯着眼睛望向远方，神游片刻后，像自行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幽幽道：“这不来了嘛。”
他懒洋洋地站了起来，披上军大衣向高地走去。不一会儿，一架载着希望的直升机出现在视野里，缓缓下降。
“希望带来了香烟和啤酒。”炎泽望向逐步降速转动的旋翼嘟囔道。
“这里没有啤酒，即便带来瓶子也会被撑爆的。”从飞机上下来的姞彧一眼看穿某人的欲望。
“你这阵势看来香烟也没带。”炎泽极不情愿地同他拥抱了一番，已示老友异地相逢的情谊。
“抽烟有害身体健康，能断就断了吧。”
“说得你不抽似的。”炎泽白了眼姞彧，眨眼的瞬间看到站在风口下裹着毛毯瑟瑟发抖的女孩，颇有当初自己初来此地的风范。他悄悄地问道：“这就是那个女孩？”
“你可真聪明。”姞彧带着戏谑的语气回复着，说完便转身招呼装备去了。
“你怎么还裹着毯子？”姞彧有些哭笑不得。
因为冷呀，还能是啥？难不成披着毯子就能生出一股君临天下的气势吗？阳羚儿苦笑。
过不久天空便要转入黑夜，周而复始。
“我都嚼了多少天的干面包了。”面对队里分发的压缩饼干，炎泽感受到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为便于携带，装备都是精简的，更别说食物了。克服一下，就快结束了。”姞彧安慰道。
炎泽一个暴跳起身，毡帽因动作幅度过大而滚落远处，他灰溜溜地捡了回来，蹲在补给箱旁侧，双手插袖口里，落魄得像街边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我都克服多少天了。队长不像队长。”他对着姞彧诉苦。
“拿出点魄力来，凶一点队长的威严就出来了。”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各自忙碌着，寒暄的寒暄，啃干粮的啃干粮，取暖的取暖。
姞彧举着望眼镜观察前方平地，除了五个抽象的端点，其余各处一马平川，比照片中平面视觉还要平。
“附近有没有湖面？”
面对忽如其来的提问，炎泽诧异无比。
“什么湖面？”
“中间过于平坦，不排除是湖面冻结，加之落满积雪造成的假象。”姞彧悠悠地解释道。
炎泽愣住了，仔细回忆几天以来的探测，因为器材准备不充分，加之队员懒惰成性，并未对雪层以下的地面构造进行探测。谁也不敢确保冰层有多厚，下方究竟是土壤还是湖面。说到底，还是考虑不周全。
大自然的伪装，足以蒙蔽八个人乃至更多计划谋划者的双眼。
“呼叫虞扬凡。”姞彧打开微型通讯仪，幸而没降雪，通讯信号不会受到太大的干涉。
“这里是基地，虞扬凡收到。”一阵短暂的电波声响过后，信号稳定了下来。
“此地坐标已发，你尝试一下能否找到该地的信息，确认底下是否存在湖泊。”
“收到，请稍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