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哪里？”姞彧从暗袋里掏出棕皮硬壳笔记本，翻看了一下任务记录。
姚束脱下滑雪橇，若无其事地回复：“没，去那边随便看看。”
姞彧并没有深追下去，而是简单吩咐一些琐碎的任务便离开。
阳羚儿正蹲在地上研究探测仪的说明书，说明书足有一枚硬币厚，全是枯燥的黑白版印，她对着目录翻看了两页决定放弃。
“你有事情吗？”姚束递来水囊。
“暂时没有吧。”阳羚儿接过水囊，仰头喝了一口，凉意从口腔里直达胃部，顿时令人神清气爽。
姞彧暂时没有给她安排任务，许是因为技术型的工作对她而言过于艰难。可是一个人闲着瞎溜达又不大合事宜，于是她从被遗忘的背包里掏出一本强化版水准仪说明书，埋头研究，最终无奈放弃。
“你以前有过梦游的症状吗？”姚束开门见山地问道。
“梦游？”阳羚儿满脸问号，莫非昨天半夜梦游踩着她了？可不对啊，自己只是梦不太稳定。“没有吧。”
“没事。”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吓到了对方，姚束迎向她微微一笑，“只是随便问问，因为你昨晚说了梦话。”
“梦话？我说了啥？”
“没听太懂，可能你做梦的情景是在跟别人吵架。”姚束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一旁的阳羚儿陷入了无限纠结的领域，她既渴望知道自己嚷嚷了什么，又害怕说破后没有地缝钻。人生啊，总在截然相反的选择中两厢为难。
“不说了，我去帮帮忙。”姚束拍拍手掌，双手枕着头便托辞逃跑了。
阳羚儿双手抱住厚重的说明书，目送姚束离开。经过几天的接触，她已经明显感受到小队的四人全非善茬，每个人似乎都开诚布公却又各怀心思，过往藏了多少秘密，谁人又晓，只是不知那林清炀又是何方神圣。她只是初来乍到，无权涉入那个小圈子，更无权过问他们的匆匆往事。
“我总感觉不靠谱。”姞彧与炎泽并排站着，远处，副队长正领着大部队正为勘测忙碌着。
“你直接说你不信任我不就成了，何必拐弯抹角。”炎泽鄙夷地盯着他。
“谁让你总给别人不靠谱的感觉！”
“如果不是我，你们能找到这地方？”炎泽气得直跺脚，明明自己是功臣之躯，受益人不但不领情，反倒恶语伤人，不能忍。
“那是误打误撞，正是因为你的鲁莽和不靠谱才导致这意料之外的发现，也正是因为你的不靠谱导致我们现在重新开始探测湖泊的存在，进而拖累整个项目的进程。”
炎泽连连摆手，无可奈何的样子既搞笑又心酸，“得得得，我可说不过你们这群蹲办公室的，谁让我们这些靠双腿的人皮糙肉厚呢，不像你们靠的脑子，光凭一张嘴就能把人气死。”
姞彧挑眉，“你不也一样？你那张嘴可没饶过谁。”
“我们现在在干嘛？躲在背后偷懒吵架？”炎泽放弃这场胜负已分的口舌之战。自从姞彧亲临现场后，他便把所有控制权全权托付给姞彧，当起划水不用桨的咸鱼，偶尔伸手巴拉巴拉水，也算出过力。
虽然在姞彧没到之前，他也是个花瓶队长，毕竟有看起来更靠谱的副队长替他做着本职工作。
“偷懒吵架的人是你不是我。”姞彧半蹲着，摊平手掌轻抚大地，像是在感受大地的脉搏。
“你怎么老与我对着干？”如果手里有大锤，炎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朝着姞彧的头顶抡过去。“噢，我知道了，是不是小分队的五个小朋友不听你的话，天天对着你干，你就来我这宣泄来了？”
姞彧没有立马回复，他像是一个医生，手掌就是听诊器，他在找寻隐藏在地底的心跳声。炎泽紧皱眉头，停止叽叽喳喳的叫嚣，避免打断他的头绪。
良久，姞彧缓缓地开口说道：“我只是负责小分队与上级之间的交涉，况且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可能强制要求他们必须同我一心，更何况，逆反心理人皆有之，不为过。”
“你可真是好心态，作为益友，我可好心提醒你一句，小分队的五个人可不简单，万事小心为上。虽然他们的身份只是类同于保镖，但若要造反，凭他们的本事和手段，足矣。”
“这也是管理层一致决定不告诉他们真实身份的目的，让五个人和阳羚儿以同等身份进行任务，事情会顺利一些。”
“可真有远见。”炎泽假惺惺地奉承道，“我说你找了那么久，找出门路没？”
看着姞彧一直摸摸找找，时而挪动个位置，继续重复动作，像做了无数徒劳之功却依旧不甘放弃，他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他的宗旨一贯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的话真的很多。”姞彧向炎泽伸出手，掌心向上，像拗脾气的小孩伸手要糖。
炎泽不解其意。
“折刀。”
接过折刀，姞彧顺着纹路毫不心软地划过，黏稠的血液像从未关紧的水龙头里漏出来的水滴似的滴落在地。着地瞬间半渗半凝固。他缓缓俯身，以便手掌能将血渍全覆盖。
渗入雪层的血液像蛇一样在脚底来回窜动，他正重复炎泽之前的步骤。八卦阵、迷宫、图腾，小蛇所有历经之景都与报告内容别无二般。碎土开始移位，裂隙愈演愈烈，像一场小型地震，小蛇开始惶恐不安，像没头苍蝇乱窜乱撞，紧跟着，暮鼓声带着波动的旋律传来，浓烈的宗教仪式感也随之而来。
他明晓会有幻觉产生，却没想到感受如此真实，眩晕感一阵接一阵，像更迭的海潮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海岸线。他竭尽全力控制好心绪，以免走入幻象难以自拔。
小蛇依旧摸索前行，洞悉一切的猎物主动踏进这场未见猎人的陷阱，想摸出些许线索。
“啪！”联系毫无征兆地中断，他彻底失去了小蛇的音讯。
被拒绝了。分明是意料之中的事，却依旧有些难以接受。
“看来我们都不是合适的人。”炎泽拍拍他，难得以正常人的口气对话。
姞彧默默叹息，只能选择接受现实，“距离探测结果出来尚早，把阳羚儿喊过来试一试。”
炎泽竖起大拇指，大笑道：“不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