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甚晚,宵禁时间就要到了,虽聚霞楼内灯火通明,客人们大都渐渐归家了去。
送走了一批批客人后,店内的伙计们开始了洒扫各个楼层。
“金…金翠姑娘!”一名洒扫小厮从楼梯快跑下来,面色慌乱地找到证字啊门口账房敲拨算盘的金翠,“十六死…死了…就在桃楼!”小厮手指颤抖着指着四楼的方向。
金翠敲算盘的手当即停了下来,随着那小厮上了楼。
桃楼最靠里的一处厢房角落,围了数十名伙计。金翠忙上前拨开众人,只见那名唤“十六”的伙计四肢向背部反锁死扣住,面部深深下垂,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金翠上前用手碰了碰十六的扭曲的手臂,发现柔软异常,再细细一捏才发现,骨头已是尽数断裂,再检查其他手臂和腿脚,皆是如此。而待轻抬起十六的头时,金翠被吓得惊声倒地,那十六的双眼被深深刺入了两根足有手指粗细的钢钉,一把短刀自嘴中直插入喉咙,满面都是鲜血。
四周的十几个伙计早已是惊慌失措,见金翠倒地,连忙上前将其扶至一旁的小桌上休息。
金翠接连喘了好几个大气,端起茶杯的手直抖个不停,猛吸了口气后,便放下了茶杯,冲着那群伙计说道:“你们谁最先发现十六尸体的?”
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面色煞白地说道:“今天是我跟阿九、十三负责打扫桃楼的,我看客人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就去最靠里的厢房打扫,发现角落里五六个圆叠在了一起,我就上去把圆凳拿了下来,结果就发现十六……”
“阿九,阿五发现十六的时候,你在哪里?”金翠气息平稳了下来,向一高瘦男子转头问道。
“我…我跟十三正在靠楼梯那处抬桌子”
“对…我跟阿九却是在搬桌子,听到阿五呼喊我们才过去…”
金翠又朝阿五方向望去,阿五猜到自己被怀疑了,当即跪下哭喊:“金翠姑娘,我…我去的时候就发现十六死了,我也不知道…我”
看着阿五惊慌得语无伦次的样子,金翠最是清楚这十几个伙计的,他们可没这个狠毒和功力做到这般。眼角余光又微撇向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十六,一想起他死去的惨状,金翠又觉得一阵恶心,顿了顿,对着众人忙说到:“十一,你脚程快眼劲好,现在就去府尹报官!”
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年应声便连忙跑了出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十一便带着数十名金吾卫快步进了聚霞楼,不会儿金吾卫们匆匆上了楼来,为首的将官快步向着歇息的金翠走去:“末将曹森,金翠姑娘可还好?来龙去脉还请细说!”其余的金吾卫则上前仔细查验着尸体现场。
“曹翊卫,怎么劳烦您过来一趟,寻常兵士来就好!”
“今日本就我巡管西市,且李玉将军平日就多有叮嘱,你们聚霞楼的安全得多用心才是!”
金翠也不好再说,叫来阿五,将发生的事情细细说给了这曹翊卫。
曹翊卫边听挺细细检查着周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收获不是很大,对着金翠说道“行凶之人下手狠毒,现场留下的钢钉、短刀也没什么头绪,我们暂带回府中去,夜深了,姑娘好甚休息,十日之内必擒凶手!”
言罢,曹翊卫和一众金吾卫带着十六的尸体和阿五一同走出了聚霞楼。
一名伙计看着阿五被带走了,有点担心:“阿五不会有事吧?十六已经……”
十多名伙计满脸都是焦虑和恐慌,金翠摆了摆手,高声喊道:“阿五是清白的,曹翊卫不会为难他的,时间已晚了,大家快回吧!”
随即众人低昂着头向着卧房走去,金翠随着众人之后也下了楼,后头望了望十六死去的角落,这群伙计都是跟随自己十多年的人,心里满是悲痛,想到十六凄凉的死相,更觉得内心毛骨悚然。
不会儿,聚霞楼整个暗了下来,淹没在了一片夜色中。
第二天,长安迎来了春雪后的第一轮晴日,聚霞楼一如往常的开张,宾客满座,热闹非凡。金翠同伙计们在楼中上上下下,热情招待着来往的客人们。酒气、菜肴的香气弥漫整个酒楼,碰盏助兴之声不绝于耳。
“十斤羊肉来了,客官!”阿九手端大盘羊肉,高喝道。
那吃十斤羊肉的胡人打扮少年拿起筷子,熟练地串起十几份羊肉,吞食了下去。同昨日那般,又连要了二十斤羊肉。
天色又渐渐黑了下来,金翠在门前送走离去的客人,那胡人少年也正好经过。少年擦身而过之际,腰间恰巧掉下片绿色的银杏叶,金翠也仅仅瞥了一眼,继续眉眼欢笑着送走客人。
宵禁时分又到,聚霞楼内又开始了洒扫,又是一阵忙和,金翠拨划着算盘,算好今天的细目后,看着伙计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就叫他们开始准备熄灯休息去了。
此刻,大门外“咚咚”作响,十分急促,一楼桂楼洒扫得伙计十五连忙上前去开门。
“曹翊卫…”十五话刚说完,曹森披着厚重的袍子便进了来,径直向着金翠方形走去。
“曹翊卫,这么晚了,莫非是十六的案子查出来了?”金翠从桌上倒起了茶水递给曹森,试探着问道。
曹森急忙道谢,便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凶手手法毒辣,没留下太多痕迹,凶器目前线索也还较模糊,不过阿五却发生了意外。”
“阿五…阿五他怎么了?”金翠心头一颤。
“两个时辰前,死在府尹中,看守的兄弟换岗的瞬间,就发现他…”
金翠听完紧咬嘴唇,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突然,后院传来了一声大叫。一名伙计慌忙跑来大堂,对着金翠断断续续地说道:“阿九,阿九,他也出事了!”
曹森与金翠听后连忙来到后院,数名伙计吓得倒地抱头发抖,只见那伙计阿九瘫软在角落,一对钢钉深深次入双眼,短刀从嘴贯穿了整个喉咙,表情狰狞朝上。金翠整个人颤抖不止,僵在了原地,那曹森当即前去检查尸体。
“与那十六一样,四肢都被打碎,钢钉、短刀制式相似。”曹森边察验,边轻声道。
“金翠姑娘…我们要不要让掌柜…”一旁的伙计十一走近金翠身旁。
“必要的时候,我自会去请示!”金翠微抬起右手,打断了十一的话。
曹森又呼喊一名伙计近来,说了几句话,那伙计便向楼外跑去了。
“金翠姑娘,我已让伙计去联系巡夜的金吾卫来了,聚霞楼先后发生三起命案,我看明日就先不要开张…”曹森走近金翠身旁轻声说着。平日里那个俏丽开朗的金翠姑娘此刻面色凝重,微微皱眉,头上斜插的玉簪随着整个身子抖动着,望着阿九那冰冷的尸体,轻声说道:“望曹翊卫谅解,明日照常开张,我相信李将军也会理解的。”
曹森也不再多说,只继续在后院四周查看,寻找着线索。这后院与外面那高大风光的聚霞楼不同,统共不到半亩大小,中央有口深井,周围堆满了柴火和煤块,活动空间比较狭小。这后院顶部有个两人宽的整齐方形口子,深夜的弯月正好照射在他身上。
不会儿数十名金吾卫也赶来了,曹森原地又探查了一圈,再无发现,就告辞金翠姑娘,同手下带着死去的阿九出了聚霞楼。
出了楼外,初春的长安夜晚温度极低,曹森连忙裹紧了身上的厚袍子。走至不远处,回望那五楼高的聚霞楼,灯火通明,在这寒夜中分外惹眼。聚霞楼旁的巨大银杏叶在一片红色灯笼的照射下,通体透红,诡异又魅惑。
“曹翊卫,这楼中出了这多般命案,该是封楼查办才是…”一名金吾卫有些不解地说着,另外几名金吾卫也小声认同。
“你们几个懂个屁!李将军都不敢得罪的地方,轮得着你们多嘴,趁早查清案子,别再跟这个地方再有关联才是!”曹森对着十余名金吾卫一阵训斥后,又带队消失在寒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