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里面的干草已经换成最新的!”牢头满脸堆笑的说道。
央央吐了个葡萄籽,嘴里吃着东西含糊的问道:“我不是让你铺上新塞棉花的褥子么,你怎么不听我吩咐呀?”
“小爷,这就是您没经验了,这牢里头湿气重,棉花拿进来又湿又潮,不如这干草舒坦,所以还是这干草好!”
央央看了一眼狱卒,翘着二郎腿躺在了铺的几层厚的干草堆上,招了招手,说道:“今天呢,小爷要吃鸭子,办好了,亏待不了你,记住了么!”
“好嘞!”那狱卒屁颠屁颠的走了,自打央央给了他一个玉镯子在当铺当了整整五百两银子之后,那狱卒就把央央当成财神爷一般供着。
所以央央在狱中度过的这三天,不仅是没受罪,而且还十分的快活,有肉吃、有酒喝、有最舒服的干草睡,关在自己旁边的几位‘仁兄’羡慕不已。
“小爷!你那镯子拿偷来的,怎么值那么多钱?我看那牢头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旁边的一位披头散发的大哥问道,他还要再关上五年,与人斗殴将对方双腿打断,时至今日已经在牢里待了七年有余,不赶上大赦是出不去的。
“谁说我是偷得,小爷有的是钱!”央央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
“有钱有什么用处!在这江宁府你的银子又送不出去,还不得老老实实地待在牢里!”那脏兮兮的人很是得意的说道。
“哦?”央央心里画了个魂儿,将装着葡萄的碗拿给旁边的狱友,问道:“你是说,小爷若是有钱贿赂那织造府部院,也是出不去?我家中可是有黄金千两!”
“黄金万两也没用!”那人吃的满嘴都是葡萄汁,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是世子抓进来的,除非世子放了你,不然织造府部院也不敢放你,在江宁府,织造府部院手里的千万家财可都是王爷给的,除非他不想干了,跟前面几任一样,都进死囚牢里待着去!”
看来这人知道不少事情,央央将吃的继续拿给他,问道:“为何织造府部院要那么怕王爷,难道有什么把柄攥在手里?”
那人一愣,眼睛叽里咕噜的一转,嘻嘻笑着说道:“知道也不告诉你,除非……”他搓弄了一番手指,“除非你意思意思!”
央央从怀里拿出最后一锭银子,隔着栅栏扔了过去,他立即像狗一般跑过去捡了起来放在怀里,然后回身悄悄地向央央说道:“你是不知道,这江宁府之所以富人这么多,全靠着江宁织造府,贩卖布匹棉纱他们大肆敛财!每年江宁府进宫皇帝一万二千两白银,而他们自己就能得了这个数目的三倍,这可是全都依仗金陵王!”
“怎么可能赚那么多?你别糊弄我了!”央央不相信,“把银子还给我!”说着就要隔着栅栏抢回银子。
那囚徒被央央一激说道:“你呀还年轻,没长着贪官的脑子,所以不知道,织造府部院手下可不止三万多的纺织工人,御用的贡品都是由江宁城内的纺织工来织造的,至于百里外的丝萝小镇,那里藏着不止一两万的纺织工人,这些工人不在登记的名册里,所以待遇极差,日夜看管,逼着他们纺织赚钱,丝萝生产的纺织用品几乎都是私下卖掉赚钱的,所以他们才有了金山银山!”
原来如此!央央心中一下子如同醍醐灌顶,幡然醒悟过来,怪不得丝萝镇上的纺织工厂何其之多,而且把守森严,不许外人轻易地靠近。
原来来这些人就如同依附在纺织工人身上的麻黄,在不断地吸吮着血液来养肥自己,简直是令人所不齿!
囚徒见央央似乎是被自己说的真相震慑了,得意的说道:“你呀还是年少无知,那些织造府的部院大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做,就是有了金陵王的包庇,所以你呀没救啦!”
他说完便只顾着稀罕自己得来的银子,想着用这些银子能买不少的酒菜解解馋,而央央则是倚在栅栏上眼眶发酸。
好一个金陵王,居然做出这么些龌龊的事情来,这和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有什么区别,他仗义疏财、广招门客,看似豪迈大气,实则与那些无耻之徒有何区别。
“提审!”外面忽然进来人了,央央看去,只见拿了自己好处的牢头向他使眼色,被押解出去的时候,牢头偷偷的告诉央央,是世子要提审自己。
算一算今日是第三天,金陵王世子当日在大堂之上说三日后遣返回符阳领罪,想必他们是到了期限,不过这身份是随意编的,只要稍微调查一番,就能发现根本符阳就没有他这个人,如果宋离还不来救自己,恐怕她就要有危险了。
不过央央并没有被押往公堂之上,反而是被戴上了一架马车,央央全身戒备,难道是识破了她的身份,要将她秘密的处死不成?
挑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马车外面两侧都有护卫,一边四个,架马车的还有一个,动起手来不知对方底细,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敌过。
不过马车越走越是繁华,不像是将她带到往无人烟之处处死,于是央央狠下心,她倒是很想见一见这个金陵王,既然双方底细都知晓的差不多了,那也该过过招了。
马车停了,央央下了马车,王府修建的果然是气势非凡,可一想到这都是用压榨纺织工人的血泪所得,央央心中便升腾起一股子怨愤。
“快进去!”那人催促道。
金陵王……和央央想象的倒是极其不一样,本以为他是一个面皮白净,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却是贪婪成性的太平王爷,没想到眼前的人却是体格健硕,腰背结实,龙马精神的武夫一般的人物,面皮黝黑,额角还有一处刀伤,怎么看都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物。
“还不快跪下!”说话的人是当日在公堂上的幕僚,想必他们是蛇鼠一窝,世子殿下就立在一边,眼睛一直看着央央。
“罢了!”那金陵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看着央央不和善的目光说道,“想必这位小兄弟在牢里是受了委屈。”
“那现在王爷可以放了我了吗?”
他放下茶杯,反问道:“为何放了你?你公堂之上隐瞒身份,想必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本王还没有查清楚你为何溜进江宁府,你还想走!”
看来他们是查出了自己不是符阳人,可那又如何,就算是自己隐瞒姓名,也并无大罪,于是央央说道:“在下的确隐瞒了身份,可那是因为身在异乡,为了自保所致!”
“好!”显然金陵王打算一探究竟,问道:“现在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只要你说明真正的身份,本王就饶你不死!”
央央心中盘算着,自己或许还能再拖上几日,他们调查清楚后,或许宋离就来救自己了,如果到时候宋离还不来,那就只能表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有麒麟小匕在,想必这金陵王是不敢把自己怎样的,于是央央说道:“在下姓叶名央,京城人士!”
央央话刚出口,金陵王的脸色便有些不自然,“家住朱雀大街,清廉巷右五所,叶宅!”
“胡说八道!”话音一落,金陵王怒拍桌案,殿内的侍卫立刻上前将央央押着跪在了地上,只见金陵王满脸怒气的朝自己走了过来。
“放开我!”央央挣扎了一下,抬起头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是胡说!”
金陵王蹲下,一张讶异,又带着愤怒的脸看着央央,他的眼睛很大,有些吓人,央央咬着银牙回瞪过去,看着他说道:“你方才说的地址,是前大理寺卿叶安居的府宅,现在叶安居被贬,遣返回老家蜀中,府宅被查封,还何来的叶宅!”
“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央央心中大吃一惊,本以为这个地址够他们查清楚要好几天,他居然知道的一丝不差,甚至还知道父亲已经与家人一同回了蜀中,难道父亲与他们也有关联?
他冷哼了一声,负手低头看着央央,嘲讽的说道:“本王还知道,叶安居哪里来的这个年纪的儿子,他只有一子一女,女儿不过碧玉之年,儿子已经在狱中过世,你算是哪颗葱?”
看来他不仅是了解,还清楚自己家里的情况,父亲身为大理寺卿是刑部的官员,奉行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日里很少与京外的官员来往,就算是京城内的,也是不深交,更不可能与这个金陵王有交集。
“你还不快从实招来!”幕僚插嘴喝道,实际上金陵王一干人等将央央当成了钦差大人的部下,所以开始逼问他的真实来历,从而想得知萧钦的真实身份。
“你怎么会对叶家的事情知道的如此清楚?”央央眼眶发红的问道,她显得情绪激动。
幕僚和世子看着被押在地上的人似乎有些反常,不免都看向金陵王,好像提起了叶安居和叶家之后,方才还丝毫不屈服的人就恼怒了,难道是真的有关系,身份不是瞎说的?
其他的目光都在金陵王和央央的身上来回的看着,只有他们二人在相互的凝视,一个在努力的回想着过去,一个不敢相信自己一世清廉的父亲居然会和这样一个贪官污吏有所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