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说话，只见乔浣已经往前方走去，所有的话横在喉头最终无力下咽，秦笠伸出手挥了两下。
“下次见。”
阡陌旁是开得正艳的野花，一簇一簇五光十色的，像是侄女纺织的地毯那般延绵到远方。女子穿着泛白的并桃青色衣裳，嘴角高高扬起，眼睛跟天上的月牙似的眯起。
乔浣永远都不知道此刻的画面，在秦笠心中记了多少年，那是他年轻时见过的最美的场景。
到了集市，乔浣轻车熟路地走到收药的摊位前。郎中躺在摇椅上昏昏欲睡，手里拿着蒲扇有一搭没有一搭的打着，旁边是今日收来的药材，垒了好几个麻袋，看来今日的生意还不错。
“李郎中，李郎中？”
“嗯？”中年男子猛然睁开眼睛，支起身子坐在摇椅上，迷蒙着双眼一瞟，见是乔浣之后，伸了个懒腰，“又是你这个丫头，昨儿怎么没来。”
原本乔浣只是抱着尝试的态度去卖草药，没想到还真的集市上碰见了。流畅和乔浣想象中的差不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对比两家之后乔浣发觉只有李郎中家不缺斤少两，故从此都来这儿。
“昨儿家里有事。”乔浣笑着将背篓取下来，“今日我摘了好些，估摸着十几斤呢。”
李郎中把背篓用钩子勾起来，另一边挂上拳头一半大的秤砣，“你这孩子也懂事，知道采草药补贴家用，今天这太阳毒哩。”
“还行，走多了就好了。”乔浣可算能休息一会儿了，她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秤杆上的刻度，手里时不时拿叶子斗笠扇下风。
李郎中眯起双眼，缓缓搏动吊着秤砣的绳子，最后在一处刻度上停了下来，“你真是压得够严实的，这一共是十六斤。按老规矩算钱给你。”
新鲜的草药和晒干的草药，收购的价格都不一样，乔浣差点忘了这事儿，一次性晒干多背点过来，岂不是更好，居然还跟个傻子似的背一大筐新鲜的来。
“呐，钱可收好了。”李郎中从钱袋里摸出铜板来，“下次能带些苍术、远志、玉竹、平贝母什么的来，价格能高些。”
“多谢郎中。”
每天挣一点，到了一个月之后就有许多了。况且李郎中说的没错，车前草的价格低，采再多也是无用功，看来还要抓紧机会，早些去山上多逛逛。
原本以为是和平常一样普通的一天，乔浣回到家后才卸去盔甲，腰酸背疼的靠在墙上，“我回来了。”
今天路上耽搁了时间，爹娘应该都回来了，但却没有人回应。乔浣正觉得奇怪，之间骥文怯生生的从屋内出来，唯唯诺诺看上去害怕得紧，疯狂使眼色。
“姐，你快进去，爹娘在里面等你。”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乔浣一肚子疑惑，跟着骥文走进堂屋，果然见到了不速之客。
“娘，就是她打的我。”
“我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你这个手下败将。”乔浣身上一轻，自然地走到桌前，倒了杯冷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舒缓了一身的热气，“怎么，带着家里人来告状了？”
黄莺的娘孙氏一听到乔浣这般说话，立刻就气来了，“当着长辈面儿你是怎么说话的，讲不讲规矩？！”
“谁人不知我是落叶村第一傻子，您什么时候见到傻子讲规矩过。”乔浣懒得跟对方应付，瞧孙氏一脸怒气，怕是黄莺早就把舌根子都给嚼断了。
周氏走到乔浣身边，扯扯她的衣袖，用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道：“你干什么呢，孙婶子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乔浣喝完茶坐在藤椅上，仿佛是个接受审讯的犯人一般端正得很。黄莺哭得眼睛通红，看上去别提有多委屈了。孙氏一心心疼闺女，语气不耐烦得说道：“我们家姑娘老实仁厚，别人打了也不知道吭声，还得来我来讨公道。”
黄莺吸吸鼻子，装模作样地拉着她娘的手，劝道：“娘，我想傻姑也不是故意的，就算她打了我，按年纪来说我是姐姐，我也应当让着她。”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为她说话呢。”孙氏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我看她就是故意打的，凭什么我的姑娘要白白被人打。”
“怪我，不应当在傻姑面前说出退婚的事。”黄莺抚摸着脸上的伤痕，“她一时心里难受，才拿我出去。”
乔正和周惠红听到黄莺说出这话，皆是脸色煞白。当初土神庙火灾后，一气之下主动找邹家取消了婚约，原本等着乔浣好些再说，谁知这几天也忘了。
乔浣看不下去这一唱一和的戏码了，她打断了黄莺的苦情表演，“婶子，有什么话之门直接说，不必做这么多的铺垫。”
看来乔家的傻姑清醒了些，不过看着依旧是个没点礼数的毛丫头。孙氏那手帕擦擦鼻子，“我也不是难缠之人，你们向莺儿赔礼道歉，再赔点药钱就是。”
“药钱……”乔正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对这个药钱的由来很是疑惑。
“药钱，药钱听不懂了是吗！”孙氏大声重复了两遍很是不满，“你看看孩子脸上红成了什么模样，谁不知道十里八村有多少小伙子想来求亲，你们打坏了她的脸，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周氏点点头，只想息事宁人，“对对对，这药钱是多少，我们赔就是了。”
孙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都是乡里乡亲，我自然也不会欺负你们，给个半贯钱就行。”
周氏深吸一口气，半贯钱可有五百文，他们老老实实种地，哪有这么多钱。罪魁祸首乔浣还在不急不慢地饮茶，看得周氏心里又惊又恼，暗暗地用胳膊撺了一下乔浣。
黄莺的娘看到周惠红的神色，声音骤然尖锐起来，拔高了好几个调子，“怎么你们还想不认账？！谁做的这事儿自己担责，当初敢打现在怎么没胆子赔钱了，还真当我姑娘好欺负呢？今天的事儿只能赔钱，能让你们白占了便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