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上一层薄薄的热浪,彷佛要将这个世界撕碎。一对小眼睛透过那模糊的窗户看着外面,一切对他来说充满了新鲜和好奇。路旁的桔子林里的叶子绿油油的褶褶发光,他彷佛能看见青皮的桔子和那酸甜红红的果肉。
虽然是空调车,可是易宁闻不惯从出风孔里钻出来的味道,那凉凉的空气现在已经让他觉得有点不舒服了。从座椅下拿出一罐喝剩的牛奶,勉强喝了两口。他不太喜欢纯牛奶那带着的膻味,这是他第一次喝。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买汽水或者橘子汁了,看到那路边的桔子林他的嘴便不由自主地吞了几口唾沫,而在胃里那些不安分的牛奶更是带着特有的怪味一次次涌上喉咙。
“宁娃,在路上一定要小心呐!”耳边彷佛还回荡着不久前外婆刘兰鸢的嘱咐,还有脑海里她那因担心而产生皱纹的额头。他当时表现的十分勇敢,用手拍着胸脯说:“不用担心啦,肯定没问题的。”而现在他开始担心和害怕起来,这次是独自一人不远千里的旅途,而易宁才刚刚过了他十四岁的生日。
目的地是广州,那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出发地是易宁的家乡绵阳市三台镇。千里之遥、路途难测,难道他的家人就不担心吗?由于家里只剩下刘兰鸢一个人,而她因农活繁忙加上最近身体不好,没办法和易宁同去。
刘兰鸢的家在柳亭庄,易宁不知多少次一个人来回走过这大约有五六公里的路,好几次走的他的脚都起泡了,不过他从来也没有觉得幸苦,可是经过那些荒凉的地方有时候让他觉得害怕。
在易宁和外婆家的那条小路上,他最害怕的就是有一段从小路下坡后的林荫小道,因为小路两旁的那些山坡上有着一些坟堆。他也害怕走过那一条横在空中的“天桥”,那是一条距离地面约有一百米左右的水泥渠道,桥两边是不到半米宽的人行道,两侧有用铁管焊接的护栏。护栏上的油漆剥落了许多,暴露在空中的部分早已生锈。
每次从天桥上走的时候,易宁总是觉得整个世界彷佛在晃动一样,似乎自己一不小心就会落在渠里或是从旁边护栏掉下去。在易宁的记忆里,那条天桥的人行道的水泥并不是很厚,而且看起来总是感觉不结实,因为那些水泥没办法填平那些露出来的鹅卵石。
在这条路上有许多的艰辛和害怕,同时易宁也收获了不少快乐。特别是那些天气好的日子,会看到了漫山遍野的野花,还有那郁郁葱葱的野草,微风一过彷佛就摇着小脑袋搞起了集体表演。新鲜的空气让人精神爽利,刚刚的恐惧彷佛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便想起了电视里那些无所畏惧的英雄人物,自己此时彷佛受了他们英雄似的,挺着胸膛向前走去。
“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他的脑海里清晰的记得这是他外祖父说的话,每每他看到坡上那些荒凉的坟墓他就会想起这句话。不过只要有风吹草动,他便加快了脚步,生怕背后会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一样。而有几次害怕到了极点后,他心里便“阿弥陀佛”的念叨起来,因为刘兰鸢说过菩萨是会保佑他的。每次过年逛庙的时候,刘兰鸢总是带着他去给菩萨磕头祈求平安:“望菩萨保佑易宁无病无灾、读得书!”
走完最漫长的路后,就快要到了刘兰鸢的家了,两旁熟悉的庄稼地逐渐映入眼帘。马路上的狗尾巴草在风里摇摆,蒲公英的种子不知会被吹向何方。地面的泥土芬芳,可以看到有几条不同的车辙痕迹。泥坑里面还有些积水,因此易宁选择了那些长着铁链草的地方走。
很快易宁便从马路的左边小路走了下去,两边的地里堆放着不久前的一堆堆枯黄的秸秆。看到了那些秸秆,易宁便记起了不久前还尝过秸秆甜美的**,彷佛和甘蔗不相上下了。有些地里的麦子已经发黄,看来很快就要到了收获的时候了。顺着小路走一会儿,拐过一个小土坡便看到了白墙青瓦的房子,这就是刘兰鸢住的地方了。
刚刚拐过来很快就听到了房子边上传来一阵阵朝这边招呼过来的狗叫,在易宁心里可惜地叹了叹气说:“黄儿这家伙为什么还是认不得我?”想到每次到了后给它喂食之后,它那一副千依百顺的模样,脚步又加快了。快要到屋前的时候,易宁喊着外婆,心里真的是迫切极了。
“是宁娃么?”刘兰鸢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和蔼,很快易宁就见到了他这位头花花白年过六十的外婆。只见她头上戴着一只浅红色的针织帽,脸颊骨因瘦弱而高高凸起,眼睛却十分明亮,额头上有着明显的皱纹。穿着一件花白的长袖衬衫,下面是一条青色的长裤,脚底下是一双军绿色胶鞋。易宁感觉得到她有些疲惫,不过她的笑容却那么温馨富有力量。
此时他才走了两三个小时,但是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因此他开始想自己的家乡还有刘兰鸢起来,他渐渐地才明白了旅途并不是书上所写的那样。因为书上说旅途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以不时欣赏到那些从未见过的美景。现在的易宁因为从前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车,又喝了一些喝不惯的牛奶,此时的胃里一阵翻腾,要不是他强忍着恐怕已经吐了出来。
14点08分,XX服务区。
车暂时停了下来,易宁觉得车子再开一会儿的话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移位了。当大家接二连三下车去的时候,他却犹豫起来。他害怕自己车上那点可怜的行李丢了,更害怕自己下了车后再也找不到车。可他的担心被自己那早已忍受不住的尿急给粉碎了,他跟着车上最后一个中年男人下了车,又跟着他到了男厕上厕所。
对易宁来说,他很想上个大号,可他还是忍了下来,毕竟自己上大号会花费很多时间,他害怕车子会抛下他而去。当他走到那狭窄的休息广场时,才得知司机师傅因为要吃饭,得等会儿才会出发,当然这时候也通知大家应当在这里吃午饭。
可易宁对那些饭菜实在没啥兴趣,一想到了要花钱,心里难免有点舍不得。他所带的每分钱,认为是自己的爸妈血汗换来的,不到非不得已他是不会轻易花出去的。他站在那丢了不少垃圾的广场上,彷佛想起了什么,显得很着急地摸遍的全身口袋。直到他拿起那张白色作业本的纸条时,心里彷佛才有了一丝安慰,因为这上面记载着他跟他爸妈联系的电话号码。
易宁在服务区里并没有吃东西,由于外面有点微风,空气虽然燠热,却让他刚刚胃里的翻腾觉得好受了许多。可车上的时间对他来说,过得实在是太慢、太慢……
“广州到了!”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天色已经有点黑了,易宁听到车上的一个中年女人兴奋地叫了出来。他觉得头晕脑胀,朦胧的眼睛看到了窗外那昏暗的路灯,隐约见到路旁多了些点着电灯的人家,完全看不出一副热闹城市的样子。正当易宁心里迷惑的时候,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笑着说:“还早着呢!等到了站,恐怕也得半夜去了。”中年女人叹了口气说:“哎哟,这车坐的恼火死了!”那个中年男人似乎有点不屑地说:“这点路就恼火了?我年轻的时候,曾经坐了三天三夜的车到北方去怎么办?”
可能因为他俩的大声谈话,很快便有小孩哭闹起来,车上的人们便都开始兴奋地说起话来。这点滴的喧闹,自然及不上广州市繁华的一角,因此易宁对这个即将到达的大城市更加期待起来。
“各位,广州到了!”售票员带着疲惫而兴奋的声音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