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树开花了,常绿小乔木,已有十米之高,小枝条粗壮盖住阳光的刺眼,黄褐色密生锈色或带点灰棕色短绒毛,圆锥花序乳白花瓣带着花蕊周围包裹着这绒毛让人不愿触碰,少女的手穿过倒卵形灰绿色叶片,不经意碰到的边缘上部疏锯齿叶片还是小缩手了一下,她已经习惯每年的冬天,春天,采下大院门口枇杷树的枇杷花,铺于院中央,晒干用水煎服,这是简单治疗咳嗽气喘的办法了,当她十岁记事起她就把这件事作为一件必不可忘记的事情,已经过去八年了,自从父亲走后少女不再上学,家里也负担不起,破落的院子以及阴暗的瓦房都透露这家境的贫寒,少女背对着大院厅晒花,枇杷树挡住阳光导致光线无法照进大厅,木门跨进去是个小厅子简单的一张桌子从左到右三张照片,今天初一少女按例拿起有点潮湿的香从右开始点起来,她嘴中念到:“爷爷三根,奶奶两根,爸爸三根。”除了这些照片和布满香灰的桌台其他空空如也,“咳咳咳,”一整急促的咳嗽声,少女手放身上一抹急忙忙冲进去,左右各两木门,少女进去看见母亲躺在床上又开始咳嗽,她拿出已经晒干的枇杷花煎汤并抚拍母亲的后背,母亲没什么反应躺在床上由女儿照顾,眼神暗淡无关仿佛周围一切都与她无关,无论是石墙木窗透进来的光还是女儿每日对她说的话都提不起兴趣,犹如等死之人一般,虚度着时间,在别人的眼中她是一个孝顺又照顾人的乖乖女,没有任何人怪她可是他们却不知在小南的心中认为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源头也起于她,她只能默默压下委屈日复一日做好自己的事情,她觉得在她的心中有个怪物不断的膨胀。
村长拎着一些番薯米等生活所需品站在大门口,“小南,快出来拿东西,”急冲冲的语气巴不得早些离开,小南从里屋跑出,虚伪的笑容接住村长所谓的慰问品,每次村长送东西来母亲见到都是大吼大叫极度恐惧,小南嫌吵每到这个时候就将母亲带进房里,想起父亲的离世如同昨日之梦,小南对父亲的印象很浅,父亲憨憨呆呆的,从她记忆起父亲就是傻傻的笑着,坡腿走路她只知道父亲不是什么聪明的人甚至可以用傻来形容,听爷爷奶奶说他的腿因为上山农作摔下来而瘸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傻吧,小南把母亲背到院中枇杷树底下放到竹子做的椅子乘凉,她跨出家门,这时候的她就是真正十八岁自由自在的她。
村子不大,从头走到尾不过几十户人家,由于经济的落后,大多年轻人已经不在村子留守下来的多半是老人以及一些毫无能力的人,小南作为村里为数不多的年轻少女她又何尝不想走出大山,可是母亲是她心头的一剂苦,忘不掉也离不开,村中山路多为小型石梯和泥路,泥路为路呈工字房屋沿路并排,小南的家在工字路的山坡上,她最爱去村口附近的莫奶奶家,因为在她眼中莫奶奶和她奶奶一样的慈祥,莫奶奶一个人住老伴走的早,孩子也在外打工,女儿远嫁,莫奶奶村中人的关系很好知道村中发生的所有事情,每次小南去她家都能听一个下午,在午休时间小南也会和莫奶奶围坐在村中听妇女老人说出近期发生的事件,又是一个午休,小南拉着莫奶奶的手去村中闲聊。
“你都不知道呢,隔壁山村刘傻子从外地买了一个媳妇不过二十五岁左右,抓回来又哭又闹,外面的人听到以为杀猪呢,”春花说到,春花是村里保力的媳妇,保力空有一身力,种着几亩地,靠着蛮力在村中少壮年的情况下赢得一席之地,春花也因而趾高气扬的说长道短,“不会吧,现在还有拐卖妇女,我以为从之前那件事就没有了,不过男人没媳妇也是没有办法,道不清,道不清,”说这话的是身材肥壮的红秀,红秀从外村嫁过来十多年,身材一天胖过一天在那时苦年代也是少见,她的丈夫却是出名的瘦弱,当家做主全凭红秀,莫奶奶说到:“这都是命怨不得谁,”“不对不对,人不能买卖,”一位十岁左右小姑娘说到,她天真的望着大家,却引起一阵哄堂大笑,最终妇女们的笑声是这段故事的结尾,天色不早,小南还需赶回家为母亲做饭,她对这些事毫不关心,也无能为力,走过村头的小桥,正值男人休工,务农回家,她低头快走,却也无法避免碰面,男人看着小南走过去,吹这口哨尤如逗蛐蛐一般说:“小南出落的越来越细致,该找婆家了”,小南笑笑快走不愿多谈,走到村中看着奈生一家快速从附近走过生怕碰到什么人一样,可是越避开越容易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小南快进来坐坐呀,喝点茶水,”是奈生的爹说到,小南笑道连忙摆手拒绝,奈生是村中为数不多大龄未婚年轻人之一,听老一辈说是由于医疗条件差奈生发烧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导致智力与儿童一般,他的父亲母亲为此着急,作为那时候的农村传宗接代还是主流思想无法改变,为了他亲事父母上下奔波焦急,可是每次却失望而归,小南惧怕那个房子可能出于心理作用她觉得不会踏进去一步快步走开,迎头撞上正准备回家的奈生,拿着一朵花正对着她,小南惊吓了一番,不小心碰掉了奈生的花,正当她要连忙蹲下捡起,奈生却抢先一步趴下捡了起来笑着离开,对于小南来说奈生就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可是他的家庭并没有那么天真。
小南到后院中摘了一些自种的菜叶,准备晚饭,她经过母亲房间看到母亲和平常一样念念有词,在纸上涂涂花花,她起初对母亲懂得写字十分惊讶,可是一旦她想走进看,母亲必然害怕大吼大叫,小南识字不多也无兴趣看精神状态极差的母亲写下的任何字句,她只觉得她恨她,她对不起这个家,做好饭小南必会留一小碗放在后院的小土坡前,放上一天才能在她漫长的青春时光得到一点救赎。
后院是是一座小山坡,院中土地除中间一块光秃秃的泥土地外周围满是杂草,风吹过草声多了一丝静谧感,左边的木房是放柴火相邻的是自制的厕所,木门虚掩在地上挖个大坑垫点木板石板就是一个厕所,每到夏天味道冲鼻而入,小南上厕所十分小心生怕掉入和低头看到白色的蛆虫在污秽的粪便上的蠕动,厕所门口的一棵石榴树树冠内分枝多,嫩枝长出新棱多呈方形叶中包裹这还在生长的小青球般的石榴,初五到了,小南拿了一碗小米饭放在院中小土坡前,眼角泛泪低声抽泣喊了声“弟弟”生怕他人发现般。
追溯七年前了,十一岁的小南岁拉着弟弟小手在院中玩耍,爷爷奶奶父亲在周围忙碌,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他们,生怕他们从眼皮子底下走丢,小南看起来秀美俏皮的脸上又有一股决不妥协的气势散发出来,让当时的一家人又爱又怜,对比于弟弟,圆小肚子隔着衣服挺出来如同肉球一般,小脸方正生的可爱,如同父亲的翻版一般,小南的那时候的天很小只有后院前院,弟弟爷爷奶奶爸爸,从她记事起妈妈就在房间中生病,她有时候趴着木门往里看,阳光多大都无法照耀进去,又阴又潮,母亲的精神不太好时不时的吼叫是她童年的记忆,她也不愿踏进那个犹如黑山洞般的房间,它好似会吃人,又好似有许多秘密扒不开也满不住。
爷爷奶奶围坐在饭桌上看着弟弟吃饭,鼓励着他,当小南和弟弟一同吃饭的时候,爷爷奶奶怕弟弟调皮不吃,就用比赛式的激励,“你们两个谁吃的最快最多呢,吃最快那个人有奖励,是最棒的”这是小南小时候听过最多的谎言之一,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们总是会给弟弟奖励,小南只能安慰弟弟还小需要人照顾可是她也想有人爱着,在她努力的帮家中分担家务的时候弟弟在玩耍着,这是她能得多最多夸奖的时候,这时候爷爷奶奶会抱着她说小南长大了会帮家里分担了,长大后也要帮助弟弟知道吗,一句一句无形的话都在伤害着小南,大人无心的一句话以为孩子不会在意,可是却让小南记得她不是家中最必要的一个人,弟弟才是,她那时候还小只是吃醋、嫉妒着,那时候没有任何的坏心眼,她还是很爱着弟弟,毕竟他是唯一陪伴她渡过童年的亲生姐弟。
那时候的小南和弟弟在一同田中抓鱼逗蟋,戏水与伙伴在田间奔跑,时间简单却又快速流逝,爷爷奶奶要出门去赶集,每年这个时候是家中最紧张的时候,一家之柱的爷爷奶奶离开后父亲只记得种树,院中多是挖的坑洼和死去树苗,唯一一颗存活的枇杷树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生怕它无法存活,那时候小南觉得父亲很傻,傻的让人讨厌因为记事起每每上学总有人嘲笑她有个傻父亲,也是一个傻子,她被泼过水,头发被调皮男生剪短,没有人保护着她,也没有人愿意和她玩,除了奈生愿意陪着她从小到大,因此她被人嘲笑的更加厉害,她记事起父亲就十分温柔的对待母亲,因为母亲的咳嗽就在院中种下枇杷树将花晒开煮水喂于母亲,母亲却不太领情,对于父亲充满厌恶可是精神已经崩溃母亲在别人眼中看来只是一个不知感动的疯子,小南不觉得,她对这些不屑一顾,在她眼中一味的付出不是相爱只是累赘,她不在乎父母的感情,母亲的精神她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理想。爷爷奶奶出门后小南和弟弟母亲留在家中,父亲夏耕去。
那时候天气闷热,枇杷树也挡不住耀眼热辣的阳光,小南和弟弟看着母亲坐于正厅之中发呆,便想去村尾小溪边戏水,那个溪水清澈周围树荫遮阳是个避暑好地方,可是家里人并不让他们去,小南本是个倔脾气,她了解那个地方她想自己一个人去,可是她留下弟弟,弟弟却不断的哭闹生怕她离开了一般,她懊恼只能带上小拖油瓶,当她踏出家门的时候,母亲叫住了她们。
“去哪里,”母亲沙哑的声音叫到,小南分不清现在的母亲是清醒还是迷乱的状态下说出的话,“出门去游水”;小南回复到,弟弟在一旁依附道,就像傻父亲站在阳光底下一样,
“不行,不行,不行,我要去,我要去,”母亲突然怒吼到,小南猜到母亲又是迷糊的状态,并没有去特地理会她,反而有点害怕的拉着弟弟向门外走出去,母亲仿佛怕她们不会再出现般,瘦弱的身体跑了过去牵住弟弟的手,小南和弟弟在烈日下望着被母亲的脸,阳光刺眼也无法看清母亲的表情,似笑似哭,小南和弟弟紧紧这抓住母亲干巴的手,几年来感情的疏远已经让这对姐弟不知道拥有母亲的感受,当母亲抓住她们的手对他们走进一步,她们必定前进接受。
三人缓慢的走到小溪边,母亲腿脚不好走不动,小南和弟弟也慢慢的陪同母亲走,溪水很清它总是那样静静得、缓缓流淌,周围的树影遮住大部分阳光,整条小溪显得静谧,神秘,就像镜面一样迷人却又平静,小南热坏了冲进了溪水边,溪水不深未过小南的臀部让她更加放心戏水但是同时对于溪水中部的深度犹如深潭一般不见底,她们三人只在外圈小浅溪塘玩耍不敢往进一步她也叮嘱弟弟和母亲万不可进一步,风吹山林叶响,三人与树荫溪水混为一体,母亲在对面看我,眼神却有雨天般辽远却而悲伤小南不以为意内心的乐趣占据了一切,“手链,我的手链,我的手链,”母亲叫到,小南猛回过头看到母亲手上最珍重的手链掉到水中,那是一条由粉红珠子串起来的手链,母亲十分珍重不能离身也不能擦洗,时间的蹉跎粉红珠子不再有当年的清粉透彻,上面满是划痕和污渍渐渐的看不出粉色的感觉,小南不明白这种珠子那里都有为什么视如珍宝般,容不得多想,小南让母亲和弟弟站原地她背着跑过去捡珠子,她跑着跑着生怕手链从眼前消失,抓住了她拿起手链放水中擦洗,她听到后背传来的戏水声觉得是母亲和弟弟为她捡到手链小型欢庆,她的内心一阵窃喜,“扑通扑通的水声逐渐减弱,“啊,啊,啊,不”弟弟的声音传来,小南回头看就看到,母亲腿脚拖动的跑来拿住手链却不见弟弟的身影“弟弟呢,他去那里了,”小南抓住母亲叫到,母亲就拿着手链没有回复她,小南跑着石头划过她的皮肤她也不觉得痛,她要找到弟弟带他回家,她爬到高地看到潭中浮着弟弟的身体她大叫跑了过去,她也不顾潭有多深多危险,她跳了下去她以为她会和弟弟一样死去,她掉入水中,水从耳鼻进入她很呛却说不出话她要活下去她的脚左右调整找到平衡点,她站了起来,溪水不深到及胸口部,她冲了过去脚底的石头长满青苔湿滑却没有摔倒,她拉住弟弟的身体,弟弟面色发白嘴唇乌紫,她拉不动弟弟身体,因为水加重了弟弟的体重,她只能跑着喊人地上的石头割破了她的脚也不觉得痛。
院中来了半个村子的人,枇杷树挂满了白布,压抑的让人无法透气天阴了好似下雨又阴云密布,小南站在门口经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的道些让人无法听清的话语,爷爷奶奶跪坐在火盆前纸灰从盆中飞起,四处飘散在这个房间里气味刺激分不清在场的人是因为心中难过而流泪还是刺激泪腺的气体,父亲在母亲的房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可能在安慰母亲,对于母亲来说父亲做到一个丈夫应有的职责,哭声充满了这个内院中央,小小的棺材包裹着弟弟年轻的生命的终点时间到了,所有人拿着蜡烛包围了楠褐木棺材不断的转圈转圈,在村中这是为了照明死去的人的投胎之路,一圈一圈将小南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包围其中,呐喊的哭声盖过了一切不知道哭了多久,小南成为家中不在显眼的对象,爷爷不久也生病家中,顶梁柱倒下,没有经济的支持小南再也没有再踏入校园家中的重担落在她的身上,没人指责她没人责怪她却让她的内心经历着常人不知道的痛,她没有发泄,时间磨灭了她的冲劲任性,她开始顺应人生不再反抗的开始她自己的救赎。
经过这次大风波后,爷爷的身体在病痛中也逐渐变差,小南照顾爷爷的同时也要照顾奶奶,可是老天爷不会让这风雨飘渺的家庭得到喘息的机会,几个月后枇杷树又挂上了白纺布,随风飘着,小南又一次哭着站在树下迎接着来来往往的村中人。